于自动化流水线,噪音相当收敛,加上老朋友的出现——我这才回过神来,定睛再看茹钰,眼神多了点日月换新天的诧异:
昨儿,大家还在指点江山称兄道弟,怎么转眼就要认祖归宗拜师学艺了?
看我发愣,初哥师傅笑了,亲热地拽过张椅子:
“坐啊天阔。才多久不见就生疏了——叫你‘天阔’,不介意吧?”
其实女人以前就这样称呼我,还傻乎乎地追问,毕业有没可能来这边工作?
我当时自然一笑而过,谁知竟被她说中……
我叹了口气:短短俩月,60个日夜,茹钰当然海棠依旧,可对于我们东大四人组,却是怎样一番惊心动魄、绿肥红瘦?
“哪里。”我当即回过神来,“我很高兴您叫我天阔,他们老是小楚小楚的……”
天阔与小楚两个称谓之间,真的有那么微妙差别吗?我不知道。
我只记得,之前上安全教育课,头一回听人这样称呼,我一呆,仿佛拳击台上的选手被对方击中要害,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涌上心来——看小唐小李都呼之即来若无其事——
难不成,东大版的“天阔”宣告至此注销,如处女航就沉沦的铁达尼克号?此后茫茫大海,只剩不知所谓的“小楚”,木头般在海面招摇……
直到刚才茹钰一声久违的天阔,让我暂时实现了毕业软着陆。
一种油然而生的亲切感,让我认真打量起茹钰。
这天茹师傅应该来晚了点,还没换上她的标准夏装:
女人额头光洁,眼睛闪亮,上身无袖月白背心,成熟曲线隐约可见;下面淡蓝牛仔裤,衬出一双结实修长的腿。
我第一次发现,茹钰笑容很甜,怎么看都不像25、6岁的女工程师,倒接近……东大小女生——
想到东大,我心里蓦地一痛,赶紧按捺住思绪。
看了一星期灰色海洋了。
看得跟自己心情一样灰。
印象中,茹钰好像也是不爱红妆爱工装,连秀发都被帽子呵护得无地自容。看上去跟个男师傅也没啥不同。
可今天……
“习惯就好。”不等我再深入欣赏,师傅低头一笑,转身走到那排工具柜后面。
从工具柜到对面长窗(对面就是兄弟厂地盘,可远看大院的小路),也就九步。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跟随女人的脚步,在心中默数。
稍等。
怎么像语文书里的国际共产主义战士,在数监狱尺度?何况,世上有男女混居的监狱吗?
“那我先出去一下……”
我只顾嘲笑自己,瞥见茹钰已经如无其事地低头更衣,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赶紧站起。
“没事,很快就好。”
“茹师傅您——”我心一跳。脸也红了。
“你看,高度不是刚刚好啊!”茹钰站直身子,从1米5米高的工具柜后露出一圈粉颈,“厂里都这样,我也习惯啦。你看你,怎么比我还害羞?”师傅咯咯地笑了,脸颊左边有只小巧的梨涡不经意浮上来。
“这个,不过您毕竟是……”我有点语无伦次。
女人一下连用两个“习惯”,让我很不习惯。
你可以不把科长当做领导,再怎么也不能把徒弟不当男人嘛?
要知道,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东大校园新近出炉的偷拍门事件男猪脚呢?
偷拍门。您听说过吗?
“你说我毕竟是个女人对吧?嗨,进了厂我就没太在意这个。平时碰到爬高上低,还不跟男的一样冲上去?干这行,你老把自己当女的,根本就呆不下去。”大厂果然水深,没激起女师傅胸中的一丝浪花。
这话说过N多年N多次,没啥新意。可这一次,师傅心却猛一颤,跟着浑身一震:好久没人把她当女人看了。而且,包括她自己……
茹钰说话间已经走出来,她已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