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吃力地又想往前面蹭去,想再靠近那人一点,再靠近一点。
那人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也向前走了两步。
谢启南看不清他的神色。那光太明亮,刺得他眼疼。
那人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谢启南又道:“师父……”
那人应声开口,音色如飞泉鸣玉,清冷动听。
他说:“谢启南,我不是你师父。”
谢启南脑子十分混沌,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反问求证,“什……么?”
但他的声音太低太弱,那人似乎没有听到,他只在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曾有意收你为徒,但而今你一身杀孽,于修道一路中必然滞涩重重,已经不再适合做我的徒弟。今朝灵脉寸断,于你或是益处。”
谢启南实在是没有气力保持着仰头看他的状态,无力地垂了下头。他伏在地上,什么反应也没有。
那人说完便身形一晃,自光里离去了。
谢启南一动不动。
良久,有只蚂蚁爬上了他的脖子,他觉得有点痒。
他挠不到,痒得想要发笑。
于是他真的笑了起来,越笑越开怀。眼泪滴落在泥土上,洇湿了一小块土地。
他觉得好笑极了。像他这样毫无自知之明,满怀奢望的蠢货,实在是太好笑了。
他笑得正痛快,有人打断他,“不要笑了。”
谢启南没有听。
他已经活不下去了,已经是个废人了。他这一生如此好笑,连让他笑一笑都不行吗?
他没有停下。对方也很好脾气,不骂他也不打他——
这人直接上手捂住了他的嘴。
谢启南下意识就想要挥开那只讨厌的手。梦中他抬起断掉的左手一挥,像是荡开一片乌云。
刚刚醒来,他就发觉到情况不对。
有人给他喂了东西。
是丹药。入口即化,却残留着难闻的气息,腥咸苦涩。
他细细地抿了抿,又确认了一下,果真是丹药。
与此同时,他睁开眼睛。
段清渊正站在他的床边,皱着好看的眉,低头看他,“这药很好吃么,你怎么边吃边笑,现在还在回味?”
谢启南迟钝的意识仿佛现在才挣脱梦中那些鲜血淋漓的藤蔓跟上来。他微略恍惚了片刻,很快醒神,他轻咳两声,“原来……是你。”
段清渊脸上居然没挂着笑容。他手里还端着药碗,只垂首蹙眉凝视着他。
谢启南避开了他的视线向四周看去。这里显然不是水云楼了,屋内陈设比“平生”要简朴得多,西北角置了一扇竹藤屏风,屏风后面隐约能看到几个木头架子,上面码放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草药。
段清渊没有再穿那身绣工精细巧密的袍子,而是换了身灰黑色的布衣,腰间束紧,手上缠了护腕,宛若寻常人家常常需要干活的劳力。
很奇异地,明明是个好出身的贵公子,但这身粗布麻衣的打扮他竟然也穿的自然。
他放下手里的碗,坐到谢启南床边,捞起他的手腕诊脉。
谢启南看着他的举动,轻声问道:“这里是临仙谷?”
段清渊道:“是。”
谢启南“哦”了一声。
随着段清渊的灵力沿着他的腕脉探入,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往日他的灵脉有若枯藤。再多的灵力涌入,也就像是流过枯藤表面的温水而已,水流过了,藤依旧干枯垂死。但今日段清渊的灵脉再探,他竟然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下意识地推拒,然后迎合接纳了那道灵力。
像是枯藤也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段清渊握着他的手腕,沉吟了片刻,很快放下。“你痊愈了。”他说。
他的神色反常地平淡,浑然不觉自己说出了什么令人震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