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木桌顷刻间四分五裂,像刚出锅的豆腐般轻易成了堆零落的碎末。
鞭子劈了桌板后去势不减,挟着余力抽到团成一团狼狈滚出的辛豫腿上,疼得他一张脸眉毛眼睛全皱在了一起,当即张嘴一声惨呼。
辛豫抱着飞速肿起来的伤腿倒在地上直抽气,横眉怒目向对面拿着鞭子、分毫没有遮掩意思的少女……
呃——真的是少女?
只见那亭亭立在原地的罪魁祸首一身黑底红襟的衣裙,其上还用金线绣着大片大片的金菊牡丹,夕阳下光芒丝毫不减,灿灿金辉高调奢华地铺了她满身,雪白的一痕胸脯若隐若现,露出来的胳膊上金钏玉镯叮叮当当戴了一堆,珠光宝气几欲令人目眩,通身散发着暴发户的气质,一副为正经人所不齿的放浪做派,以致于周遭的人都只能眯着眼睛看她。
这位二小姐听着声音年纪不大,身形也十分娇小,有没有及笄都不好说,但过于成熟繁复的衣着却是一目了然的与她年纪不相符合。妆容同样,涂满了嘴唇的深红像半凝的鲜血,眼睛则描画勾勒得太过浓艳,好像被烟熏火燎过似的,使得她弧度柔润还带着些青稚未褪的脸蛋不伦不类。
这个年纪本应如花苞一样娇媚明快的女孩儿,这样一打扮,既没了少女的天真烂漫,又压不住此等浓妆艳抹的成熟气韵,于是显得很是累赘,甚至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就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忸怩模仿似的。
实在是可惜了一张柔玉般的鹅蛋脸和那一副精致如画的细眉杏目。
辛豫匆匆扫到了一眼二小姐的胸脯,顿时涨红了脸再不敢直视她。亏得刚才还觉得她声如清泉,人必定也灵秀,如今看来不过是金玉其外,即便长得再娇俏可人,也是个飞扬跋扈泼横无理的母夜叉!
母夜叉身后停着一架镂空的车辇,垂下的幔帐中隐隐约约探出两道同情而悲愤的目光。辛豫定睛看去,帘子里边有两个俊秀而纤弱的男子身影,他们似乎正望着他。
事有蹊跷,辛豫不禁绷紧了身体:难道麻秀才不让他在这里摆摊的理由,就是这个人吗?
“你是什么人?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无故伤我!且闹市奔马惊扰百姓,依律当——”
少女不耐烦打断道:“你就是辛豫?”
辛豫一口气又梗在喉咙口,他觉得自己今天好像总是在被打断。
张口欲再理论,二小姐撇撇嘴,啧了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一只纤纤小手,咔地捏住了他的脸。
辛豫活了十八年,从没遇到过如此胆大包天调戏男子的女流氓,脑子当即停摆不知作何反应,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
男儿有泪不轻弹,辛豫被一鞭子甩腿上,那条腿肿成猪蹄都没哭,此刻一张俊俏脸蛋被五只染着鲜艳丹蔻的指甲掐变了形,哼都哼不出来一声,他终于隐忍不住,眼眶中盈盈蓄满了两泡热泪。
一个如斯小巧的女子怎的这么大力气?!疼啊,真的好疼啊!
二小姐一手掐着他,另一手捋过脑后一根乌黑柔软的细辫,两指绕着柔软发尾耍弄,不屑地一哂:“哟,真是好大的口气。本小姐纡尊降贵来找你,你竟敢躲着叫我好找,赏你一鞭子应当应分,怎能说是‘无故’?缩头乌龟一个,也不看看那王八壳容不容得下你。”
辛豫:“唔唔!唔唔唔!”
二小姐:“别急,别急。马上就是我的人了,我总是要告诉你我是谁的嘛。”
她随手将辫子抛去身后,勾起嘴角邪魅一笑,咧出一口整齐闪亮的小白牙:“本小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洛小引是也!”
辛豫:???
可怜辛豫囊中羞涩,成天钱眼儿圣贤书两边换着钻,同科试子嫌他寒酸,觉得惹一身铜臭坏了读书人的气节,素日也都不与他来往。以致于别人刚进京就听说了的奇人轶事,他不仅很不幸地一概不知,还很倒霉地迎头撞上了最不能撞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