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过后,人人皆是麻木与疲倦,眼神空洞,手指间仿佛还留有厮杀时的余力,不时微微发抖。远处有人在掩埋尸体,平整的草原被挖得到处都是深坑,一堆堆尸体扔下去,用泥土黄沙填平坑洞,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只有空气中的血腥味告诉大家,这里曾发生过战斗。
营账前架着火堆,火焰摇曳,将夜巡队伍的影子印在白色营账上,领头的是沈澜心,和身后的士兵相比,她身姿娇小却挺拔,一手按在腰上,走得大步流星。
刘震宇与她迎面对上,打了个招呼,“沈都尉。”
沈澜心稍一颔首,“刘校尉,人数都清点好了?”
“嗯,正要禀报主帅,”刘震宇仔细看了眼沈澜心的神情,道,“你别太担心,沈大将军的事,主帅心里有数。”
沈澜心眼中水芒一闪而逝,坚定的道,“我信主帅,一切以大局为重,兄长也是知道的。”
刘震宇点点头,与她擦肩而过,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最前那个英挺的身姿。
主帅营账比一般的营账要大,温容借口伤未好全,一直赖在萧言锦的营账里,与他同吃同睡。
此刻,温容正坐在榻上,拿眼斜着萧言锦,像个耍无赖的小孩。
“萧言锦,你这也太厚此薄彼了吧?我做人质,你二话不说,拿起箭就射,至今伤口还没好全。沈焕臣做人质,你半只脚都踏进平西郡了,却为了他生生退
了回来,你拍着良心说,对得起我么?”
萧言锦坐在沙盘前,看着高高低低的地势出神,压根没理会温容。
温容一腔愤懑得不到回应,气得走到桌前,伸手就要拂乱沙盘,萧言锦略微抬头,一个警告的眼神将他的手定住。后者讪讪的缩回手,“你现在对我这样,若将来知道我为你做了什么,你得跪下来给我磕头。”
萧言锦问,“你为我做了什么?”
温容傲骄的昂起头,“我不说,等你良心发现,内疚后悔的时候,自己来找我说。”
帘子一响,刘震宇钻进来,“主帅。”又朝温容点点头,“温公子。”
温容知道他们有事要谈,袖子一甩,往外走,“不妨碍你们,我去找若梦姑娘说话。”
刚走到门口,萧言锦的声音冷冷传过来,“我劝你最好别去,我不在,冷锋不一定能管住自己的剑。”
“冷瘩疙若伤了我,定是你的意思。你知我现在无人可依,便能欺负我了。”温容气呼呼一甩帘子,走了。
刘震宇忍不住笑,“属下在越州时便听闻过温公子的大名,说他风流倜傥,才识过人,做诗写赋无人能及。这回见到,却不曾想是个孩子心性。”
萧言锦淡淡扯了下嘴角,问,“清点完了?”
“是。”刘震宇道,“此次阵亡的弟兄有六千余人,重伤千余,轻伤七千余人,对方阵亡两万余人,伤者应该也不少。另顾永的兵马还剩四万,收
兵之时,也一道跟了回来,说要追随主帅,属下末敢收编,听侯主帅发落。”顿了下,又道,“顾永没死,属下怕他们投诚是假,救走顾永是真。”
“顾永身负重伤,昏迷未醒,他们便是想救,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待顾永伤势稳定,他们要去要留,悉听尊便,在此之前,一应用度,皆与我军同等,不得差别对待。”
刘震宇,“……主帅,咱们的粮草原本就不足,还要均出一些给他们,恐怕营中会有非议……”
萧言锦声音微沉,“谁有非议,带到营账来,亲自同本帅说。”
刘震宇心一颤,没敢再吭声,顿了顿,问,“主帅,沈将军那头……”
“等探子带回消息再说。”
刘震宇见他眉宇间有些倦意,不好再打扰,拱了拱手,退出了营账。
温容到了若梦营账外,见冷锋像个守卫在门口杵着,他打趣道,“冷护卫被赶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