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草一直以为自己是命硬才死不了。小时候,被打,被狗咬,挨饿,挨冻,一次次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又一次次醒过来,最后只得认命,她大概是天煞孤星,怎么也死不了。
直到后来,有人拿刀捅进她的胸膛,她能清楚的感受死亡,像淹在水里,黑暗无孔不入,一点点将她吞没。可居然又没死成,她开始有些奇怪了,但是没有告诉萧言锦,因为自己也没搞明白。
再后来,就是那场让她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厮杀。金羽卫的阵形像绞肉机,亲卫们一个个倒下了,比她高大,比她强壮,比她武功好,可抽刀拔剑的功夫,血扬上了天,人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就没气了。
生命其实很脆弱,一刀一剑,甚至一拳一掌,都能送人上西天。她清楚的看着那柄九钧插进了自己胸膛,看着萧言锦被踢下山崖,那一刻,她觉得这样也不错,不能和萧言锦同年同日生,但可以同年同日死,黄泉路上有伴,到了阴曹地府,他们还能在一起。
可萧言镇掉下去,是真的死了。而她,再一次醒过来,准确的说,是活了过来。
脑子再简单,再懵懂,她也知道自己不对劲。
姬寻说元魂在她身上,有元魂护体,她才死不了。她不相信,为了寻找元魂,萧言锦和她在大山里几进几出,可元魂的影子都没摸到,元魂怎么可能在她身上呢?
可她为什么死不了,她是妖怪么?要真是妖怪也好,她就弄死皇帝和姬寻,还有萧芙玉。
灯草幽幽的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门口的守卫,这些守卫都是熟面孔,就是护送她回上京的金羽卫,从大门望出去,是院子,院子外头还套了一个更大的院子,一共三道门,每道门都有人守着。除此之外,在她看不到地方,还有无数监视的眼睛,因为她打算从后窗溜走的时候,一个金羽卫突然倒挂金钩垂下来,“小灯爷,去哪啊?”
又有一次爬上房梁,揭开一块瓦片,金羽卫与她大眼瞪大眼,依旧是那句,“小灯爷,去哪啊?”
后来姬寻进了屋子,对她说,“如果想走,我可以带你走。”
灯草摇头,她只想溜出这座院子,并不想离开宫殿,萧言锦的仇人都在这里,大仇未报,她怎会轻易离开?
她在空荡荡的大殿里踱着步,思忖着如何逃出屋子的时候,温容进了宫。
皇帝见到他,总是很高兴,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吩咐人上茶和点心,还特意点了温容爱吃的甜点。
温容笑道,“陛下红光满面,莫非有什么好事?”
萧言慎哈哈大笑,“见了你不就是好事么?”端起茶喝了一口,打量他两眼,道,“听温相说,你最近又开始夜夜笙歌了,就不怕芙玉找你的麻烦?”
温容捏着点心往嘴里送,手指上沾了粉屑,在嘴里啜了一口,惹得萧言镇笑,“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
温容用帕子把手指揩干净,“陛下是知道的,一到过年,我哪儿都去不了,得趁着年前赶紧聚聚。”
萧言镇摇摇头,“不是朕说你,正月里陪着温相和夫人走亲访友,这是为人子女应当应份的事,再说了,你平日里还聚得少么?”
温容乖巧的点头,“陛下说的是。”
“别当面卖乖,”萧言镇睨他一眼,“那几日休沐,也到宫里住两天。梁王没了,今年宫里过年冷清了,你来凑个热闹。”
一提梁王,气氛就有低沉下来。萧言镇望着铜鹤嘴里冒出的淡白熏烟,温容捧着杯子,看着碟子里的点心,一时间俩个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温容才清了下嗓子,说,“陛下,肃王过年不回来么?”
不知道是不是温容的错觉,听到肃王两个字,萧言镇的眉梢极轻的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才把目光收回来,牵起一丝苦笑,“肃王在哪儿,朕都不知道?”
“肃王与陛下没联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