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外有片桃林,桃林外是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草地上间或开着红白蓝紫黄的小花,东一簇西一簇迎风招展,再远处,是一条窄窄的小河,绕着城郭,蜿蜒流淌,河水清澈见底,映着春光,水波粼粼。
这地方叫桃花坳,是上京百姓常来来踏青的地方。
福伯最是会张罗,让满仓和双喜把厚毡毯铺在草地上,上面再垫一层绣毯,又在边上架起红泥小火炉,炉上煮着茶,茶水沸腾,茶香四溢,弥漫在空气里。萧言锦盘腿坐在毡毯上,极目眺望,远处的青山绿水,近处绚烂如云霞的桃林,金色阳光洒向大地,春风拂面,令人只觉惬意。
萧言锦从来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所以踏青这种事,他这辈子是头一次经历,横竖做了富贵王爷,便要慢慢习惯这样的风雅事,让他的日子变得从容肆意一些。
目光一转,落在低头捣鼓纸鸢的灯草身上,她在认真的绑线头。天气暖和了,她脱了厚厚的棉袍,换上了垂软的青色袍子,袍子依稀勾勒她纤细的身板,裹着发髻的头巾也换成了青色,额边有一绺碎发垂在脸旁,她专注的时候,眼晴里是有光的,亮晶晶的,像点了漆一样,让他移不开眼。
萧言锦突然觉得,踏青好像也不是无用的事,至少能让灯草高兴。
他的目光移到灯草胸前,那里平坦得没有任何起伏,跟寻常小子没什么区别,他突然有些担心,每日都这么缠着,该会长不大了吧?一念至此,那对雪白的兔子毫无征兆的闯进他的脑子里,萧言锦脸一热,移开了目光。
余光里,满仓和双喜凑了过去,说了几句什么,便从灯草手里拿走了纸鸢,灯草垂手站着那里,一脸平静的看他们放纸鸢。
福伯眉头一皱,“真是反了他们了,敢抢小灯爷的纸鸢……”说着就要过去,萧言锦叫住他,“不用管,叫灯草过来。”
福伯只好把灯草叫过来,萧言锦把软垫铺在自己身边,让她坐下,又给她倒了杯热茶,“郊外比城里冷,喝杯茶暖一暖。”
灯草说,“我不冷,”她把手贴在萧言锦的手背上,“是热的。”
萧言锦笑着握住她的手,把茶放回小几上,“待冷些再喝。”
他们自然而然的握着手,福伯和冷锋都自觉的退远了些,从背后看过去,一个宽肩窄腰,充满了阳刚之气,一个纤细溜条,有着伶仃柔弱之感,怎么看都像是郎情妾意的画面,福伯和冷锋都默默的叹了口气,再一次为灯草不是姑娘感到可惜。
那头的纸鸢始终没有放起来,任满仓和双喜跑得满头大汗,黑燕纸鸢都只是在半空打个转便一头栽下来。
萧言锦挪愉道,“看来掌柜的没有骗人,你买了一只飞不起来的纸鸢。”
灯草抓起杯一口气把茶喝了,起身走了过去。满仓和双喜争论不休,一个说跑的人速度不快,所以纸鸢飞不起来,一个说拿纸鸢的没有配合好,才导致纸鸢掉下来,说来说去都是对方的错。
灯草一言不发从他们手里拿过纸鸢,闭着眼睛感受着风吹来的方向,然后把纸鸢交到满仓手里,“举高点。”
满仓听话的举起来,灯草拿着线轴跑远了些,用手扯了扯绷直的线,喊道,“放手!”
满仓放了手,灯草迅速的跑起来,小小的身影在绚烂的野花丛中奔跑着,纸鸢被风吹得徐徐飞起来,像一只巨大的黑燕展翅在蔚蓝的天空上。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满仓和双喜惊喜的大声喊着。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那只纸鸢,只有萧言锦望着奔跑中的灯草,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袍子被风吹得鼓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天上的纸鸢,她在笑,眼睛亮闪闪的,仿佛盛满了阳光。
十六岁,花一样的年纪,原本就应该是这么天真烂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