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安国寺时已经是傍晚了,这里地处洛阳的西南郊,毗邻东城。它的左边有一座翊津桥,再往前走几里便是承福门。承福门是东城南门,翊津桥是承福门南漕渠上的桥,过桥就是上林园,翻经场就在承福门外侧。而在东城之内有内道场,这样佛经翻译、审定、印刷才能比较迅速。这座桥直接将佛寺与宫里负责抄录佛经的少府监相连接。我趁着国丧之时,宫内大禁,悄悄通过桥来到这里,节省了许多时间,也少了被发现的风险。
我迅速下马,绕道了佛寺后面的角门,有一个看门的小僧,他看见我赶紧领我进去。我想到如果任由马回到拜火教神庙理论上也不是不行,毕竟老马识途,但是让它在路上走动,若被发现,定然会追查到它的主人,本来我受了恩惠,自然不可以做出连累他人之事。于是我将马牵给小僧,让他带到马厩去暂住。先前想着与那位小郎君大概缘分至此,但是有了这匹马,似乎成了一个再次重逢的借口。不过,我为什么要说是借口呢?或许我内心应该是期盼能与他再次遇见的吧。我很珍惜在大唐遇见的每一个人,百年修得同船渡,能够得到拜火教圣徒的认可,大概也算是同船渡了吧。不过,真正和我同船渡的人,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可千万不要被金吾卫抓了,不过,裴靡应该也没有那么傻吧。
安国寺北靠着一座我暂时不知道名字的山,但这山上树木稀少,乱土成堆,想来二十多年前的那场举国缟素的灾难它也未能幸免罢。
那个小僧想来受了师父的吩咐,我还没来得及出示关牒,他便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他唤我梅娘子。他一面领着我步入寺内,一面向我介绍着这安国寺的来历:“我们寺自前朝便存在了,我听师父说那时在水南宣风坊,还不在如今的敦志街。本隋杨文思宅,后赐樊子盖。国朝初立时这里本来还不是寺庙,而是户部侍郎宗楚客的私宅,宗楚客因罪被流放岭南后,归节愍太子所有。神龙三年,节愍太子死于宫变,此宅改为皇家寺院崇因尼寺,景云元年又改名为安国寺,一直沿用至今。可惜啊,在安史之乱时被毁了,旧址已经被毁了大半,重要的殿都迁到这京郊来。如今都没恢复呢。”
“如今藩镇饥荒,饿殍遍野,人心不定,国库不丰,民生萧条,寺院能自成乐土已经是万幸了。不过,我听我阿耶说着寺庙先前繁华无比,因战乱被毁,也实在可惜。不过,圣人如此笃信佛教,屡伴仪式,想来等待时局太平,也会再拨款修缮的。”
这座寺庙坐北朝南,前面是山门,内部分为南北殿群,南殿面阔五间,进深三间。有观音殿等殿,边上的几间殿约莫也供奉着佛祖,小僧并未领我驻足,而是匆匆经过了。北殿面阔五间,进深四间。是以砖木为结构。单檐歇山顶,四面檐部皆斗拱,斗距明显,用砖砌拱眼壁,施有花草纹彩绘的是大雄宝殿。
“看来师父还未回来。”小僧挠了挠头,带领我回到南殿,这次直接走了一个较为便捷的走廊,廊下种着许多牡丹花。魏晋雅士以菊为花之隐逸,自李唐以来以牡丹为富贵的象征。但想到武后雪夜乘兴而书“明朝游上苑,火急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百花慑于此命,一夜之间绽开齐放,惟有牡丹抗旨不开。则天圣后勃然大怒,遂将牡丹贬至洛阳。刚强不屈的牡丹一到洛阳就昂首怒放,这更激怒了武后,便又下令烧死牡丹。枝干虽被烧焦,但到第二年春,牡丹反而开的更盛。牡丹在烈火中骨焦心刚,矢志不移,人们赞它为“焦骨牡丹”。
漫步长廊,西沉的红日,把缕缕落寂的橘红涂满天际。寺庙的钟声悠长,城里的炊烟和山间的雾霭融在一起。廊下的牡丹红的如火,却没有火焰那么张扬,而是从容地开放,黄金蕊绽红玉房,没有一朵花为谁而开,没有一片叶为谁而展,它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气节。世人皆言梅花傲,罕有人知牡丹义,更憾无人赏此“洛阳红”。此刻,天地万物都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