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了十一月, 京城进入了冷到滴水成冰的日子。
还好北方的冷很豪爽,是那种非常正大光明‘我就要冻死你’的大北风呼呼的如同大耳刮子似的结结实实抽在人脸上,而不是南方那种化骨绵掌似的沁到骨头缝里的湿冷。
姜恒出入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秋雪劝了好几回:“主子,咱就在自个儿宫里转转不行吗?何苦每天一趟中正殿?”主要贵人也不是那虔诚的风雨无阻去给佛祖磕头的人啊, 秋雪可是知道, 贵人去中正殿, 绝大部分精力都是在路上边走路边玩了。
姜恒裹着大氅回头笑道:“下雪的时候,我不就在咱们自己宫里转悠吗?”
能保证运动的时候还是要保证,身体再好也不能吃老本不运动。
况且她自打入住永和宫大半年来,几乎每天都会走这么一遍, 宫里不少人都知道, 信贵人夏日喜欢于太阳落山的晚膳后出来往中正殿去拜佛, 冬日则是习惯午后最暖洋洋的时候走上一趟。
不光人知道,连御花园的天鹅们都摸到了规律。
现在它们已经会眼巴巴等在路上, 然后温柔地伸出一只大翅膀拦住姜恒, 等着被投喂好吃的鹅饼。
珍禽房的人非常有眼力见:他们发觉信贵人喜欢每日喂天鹅, 起初吹了竹哨也等不到天鹅游过来还会黯然离去, 就连忙调整了天鹅的饮食,平时只喂普通的鹅粮,然后将鹅最喜欢的鹅饼送到永和宫去。
不过几天,天鹅就非常精准地认识了‘拥有美味鹅饼’的人。
有着天鹅们的期待, 对姜恒也是一种督促。
只要非天气恶劣,她就不会生了惰性,总要出去走一趟。除了建立自己的生活规范外,还有一桩好处,那就是有人要寻她说话,能多条路。
比如郭氏。
郭氏喜欢跟姜恒一起说话, 但也不好总跨越东西六宫,见天儿跑到永和宫寻她。姜恒这样有规律的去中正殿,郭氏想跟她聊天儿,就可以在路上等她,一并去给佛祖烧柱香——礼多人不怪,香多佛的笑脸也开。
再比如引桥。
姜恒在路上‘偶遇’过引桥两回。引桥每回等到了姜恒,眼睛里都闪烁着晶晶亮的灿然光芒。像是《小王子》里,被驯服了心的小狐狸终于在苹果树下等到了小王子来一样。
引桥出现,是向姜恒报平安兼报自己工作进度的。
第一回引桥过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贵人,慎刑司的苏嬷嬷私下露出要收我为关门弟子的意思来!”
姜恒笑眯眯:“那真是好事!”有苏嬷嬷这样的师父,相当于引桥得到了一个待遇优厚前景过人的工作岗位。
第二回引桥来见她,则是告诉姜恒她换了地方,不呆在内务府值房打杂了。
口中对苏嬷嬷的称呼都改了:“师父并没有直接把我要到慎刑司去,而是安排我这两年先在内务府各司各库转一转,也好了解宫里各处的情形。第一个要去的就是书库。师父说我虽识字,之前却是偷学,以至于班杂的很,实则有好些漏洞,将来做事容易露怯。应当去扎实学一学写字算账,还托了书库的主事好生教教我呢。”
姜恒就更为引桥高兴了:不但事业正式进入正轨,这都开始外出进修深造了。
于是就对引桥道:“等下回秋雪去书库要新书的时候,给你带一些笔墨纸砚去,写字算账总要多练的。”
宫里还不比外面,到处都是沙土,可以随手折树枝用沙盘练字。
引桥看着信贵人对她的赞许和笑脸,就觉得十分满足了。
当日信贵人为了救她,不惜一状告到御前,最终发落了陈得宝,宫里许多人是觉得奇怪的:信贵人果然是年轻得宠沉不住气,才做出这样愣头青的事儿。甭管最后结局如何,但为了个最寻常的小宫女,冒着得罪敬事房管事的风险,实在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