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一夜,树生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只要到了晚上,她都会莫名地想起那个陌生人与父亲的对话。
那夜,她本睡得很深,当她被惊醒时,那段像争执的对话已经进行了一阵。她披了毯子,轻声地来到房门边,门缝下透着昏黄的烛光。她耳朵贴着门板听。
“你女儿知道吗?”那是一个很鲁莽的尖拔声音,她能想象这人定是长得尖嘴猴腮样,才能把声音喊得这样锐利。
父亲没有说话。
陌生人的声音含笑。“她不知道你对她娘做了什么,对吧?”
树生心里一悸,等着听父亲解释的声音,可父亲依然沉默。
“你不会是跟她说,她娘是穷死、病死的吧?”
不然还会是什么?她十二岁了,早就习惯了生活中只有父亲。父亲说母亲生下她后,产后虚劳,穰原天气又是这般湿冷,得了肺胀之疾,即使可医也已回天乏术,更何况他们那时已穷到没钱请大夫……
这不就是娘提早离开她的原因吗?这十二年来,她都是这样相信着。
难道不是吗?
“也是。”陌生人又得寸进尺的说:“你那么疼这女儿,怎么可能老实跟她说,是你害死她娘的──”
“和叔父。”父亲打断他,声音依然保持平静沉稳。“你千里迢迢从荒州赶来,是想要什么?”
陌生人似乎就等着父亲说这话,马上回答:“五万两银票,顺昌钱庄的。”
“没问题。”父亲竟如此爽快答应。
“还有,五十年的寿命。”
树生听得皱眉。这话,捏出来骗小孩,小孩都不信。
可父亲还是答应了。“行,我这就给你。”
她呼吸一滞,脑子混乱。这五十年寿命,如何给?这是什么玩笑话!
“那真是多谢了。”陌生人呵呵地笑,方才说得义愤填膺的口气都被抹去了。这个看似是树生远亲的家伙,当然不是来这儿替她母亲讨公道的,他不过是个抓了他人把柄就趁机要挟的小人。
而父亲竟畏惧他,任他摆布?
比起这邪恶卑鄙的生人,树生更厌恶对她说谎、向奸人屈招的父亲。
房外一阵静默,期间只有一些物事碰撞的窸窣杂音,还有似乎是从抹布拧水出来的水滴声。
最后,父亲说:“喝了以后,五十年寿命就是你的。”
“你没骗我吧?”那人说:“这量,有五十年?”
“和叔父神通广大,若不信,您可找同为仙籍的人物请教。”
“哼,信就是了。”那人顿了一下,假惺惺地说:“不好意思啊,又让你受伤了。”
“此后,五十年之内,我不希望再见到您。”父亲说:“望您自重。”
面对父亲的重话,这人竟仍厚颜无耻的笑说:“但我挺想念瞬兰的女儿呢,你不让我见见她?”
树生感到一股寒颤。
“晚辈要休息了,叔父请回吧。”父亲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冷硬。她从没听过好脾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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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这样硬着语气和人说话。
那陌生人就这样被请走了。
然后,她听到脚步声往她的房间走来。她赶紧跑回床上窝着。
父亲打开她的房门,房外的烛光映在她身上。
她听到父亲走近她,轻轻地坐在她床旁,沉默着。她感觉得到,父亲的视线正望着她。
她心跳得好快,父亲知道她都听到了吗?她是不是该跳起来,当着父亲的面质问:“是爹杀了娘吗?!”
她压抑着。如果现在说话,她一定会哭出来。她觉得她过去信以为真的世界,正在崩解。
父亲替她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