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侍童仅有十岁模样,一张看起来不解世事、天真无邪的小圆脸,洁净得像玉石刻成的,仍无法让人辨出男女之别。他开心到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一个月,陛下,大家都好担心,因为实在太久了。”
“是吗?”少司命吃力地起身,侍童赶紧扶他,他温柔地摆摆手,要这孩子别担心。他拨抚着自己散乱的长发,喃喃说道:“这次到蓬莱峰,是有些吃力,花了些时间。”
侍童拧来了刚用热的香汤浸过的巾帕,要替他擦洗惺忪的睡脸,还边问:“陛下要吃些什么,喝些什么?我赶紧下去叫人准备?”
“不用。”他看着侍童盯着他不放的大眼,眼窝有些阴,似乎也没睡好,他笑了笑,说:“让你担心了,一切都很好。一会儿你也去休息吧。”
这软言一出,侍童的眼睛红了,咬着唇,猛地点头。
他像对待自己的亲身骨肉一样,宠爱地摸摸他的头。
这就是为何他只愿让侍童服侍他的原因,而且不顾他人反对,硬是让这些孩子停留在他们人生中最单纯的时刻。他们容易奉献,容易依赖,容易感动,容易掏心掏肺,却不求任何回报。在这深宫,在这长命的岁月,在这永远无法拥有子嗣的一生,他只能从他们身上找到生命让人愉悦的地方。
最后少司命自己接过巾帕,擦了擦手。侍童闲不下来,替他捎来袍子,让他披着,再跑到榻座后头,攀上凳子,谨慎地在少司命身后将他浓密的长发爬网齐整,替他编织松髻。
“子乙。”他唤了一声。
“是。”侍童应道,手边仍忙着。
“这热帕巾,准备得真好。”他让帕巾摀着双手,像捧着什么宝贝似的,说:“那个地方,很冷,寡人的手,从没温过。”
侍童红着脸笑了笑,问:“陛下,太一神……有祝福我们吗?”
他微偏着头,笑得慈蔼。“有啊,今年……”他迟疑了一下,说:“是吉年。”
侍童笑得很灿烂。
此时,有人在门外唱念了一声舒缓的长音,仔细听,正是唱念侍童的名字,这是宫中探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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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矩。听了这声音,侍童爬下凳子,跑到屏风后应门。不久,又跑着回来。
“陛下,娘娘差人来问您醒了没。”侍童诚实地传话。“娘娘也很担心您,想赶紧来看您。”
“子乙。”少司命穿上袍子,轻轻地说:“你去传宫中的执令,到兰房,寡人在那里见他。”
侍童一愣,回答是。
他又等了一下,发现少司命还没回答娘娘的问题,便迟疑地开口。“呃,陛下,娘娘她……”
“你跟外头的人说,”他的声音变冷。“寡人已向她父王请安,有什么话,请她直接问她父亲。”一个大司命已足矣,他的好女儿不必再来搅和。
侍童只有傻傻点头的份儿。
为建立禁国,他付出的代价也不少,比如这一桩为了停战和解而匆匆促成的婚姻,无情无感的持续了五百年。
少司命来到植满各色兰花、满室芳香的兰房,已有一名官员垂首等候。
他一踏进,兰花彷佛有了生命与意识,纷纷抬起了花朵,朝他鲜艳的绽放,浓烈的吐香,欢迎他的到来似的。
“拟旨。”他入座,看了一眼案上的琉璃瓶,瓶中以水养着一株枯萎的紫色兰花,花瓣透着腐烂的味道,那是将死、无法在泥土中活下去的残株,只能在这苟延残喘。
他盯着,边说:“发中州大都堂。”
官员拿起一长条牙牌与笔,开始疾书。
“延和五百年正月已至,可令官坊开版,始印历书。”他说着,边伸手抚着那湿烂的花瓣。
然后,那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