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快。我们可得要早做打算。”
经过整夜权衡,吕不韦第二日一早以送新铸的铜镜为由入秦王宫,此刻正将手揣在袖中给王上行礼,而我继续跪坐在后殿的棋局前听着动静。
王上端坐其上,手中捧卷看得入神,听到声音才停下动作。
“哦?是铜镜啊。”王上容色淡淡,察不出一丝对话内容里展现的好奇,招手,让赵高把铜镜呈上来。
他凝视铜镜不发一语,就等待吕不韦先着一棋。
“这面铜镜鉴物可谓是极其清楚。”
在后世博物馆中的秦时文物中,有一柄出土楚地的青铜戈,铭文显示此物由面前这位相邦吕不韦于秦王政四年监造。吕不韦借送铜镜这么一个由头进宫也不算离谱。
只是。
听了来者的解说,王上突然发出一声轻笑,像是江上飘渺的晨雾流动,不过须臾片刻,那笑意里便找不到丁点轻蔑。
“铜镜可鉴物,亦可鉴人。只是人心难测,铜镜鉴人有时不必如此清楚,你说是吧,相邦?”
吕不韦感觉这位秦王还像是先前见到时,仿佛还是无比敬重他的公子政。然而下一秒再看去,唇边那抹带着调侃的笑意犹在,眼神却已无比冰冷。
陡然一惊。
他在朝中经营权术多年,却还是第一次见到秦王这般冷厉的神情,尤其是在这位他看着长大、素来以仲父尊称他的年轻秦王身上见到更是惊骇。
那是秦王血脉中代代相传的君王风范。
如山岭巍然,雷霆之势,不怒自威。
如今这样的情绪是因他而起。此刻吕不韦完全可以确定,秦王政知道了过去桩桩件件的事情,嫪毐罪该万死,而他吕不韦更是始作俑者。
他要杀他。
“王上明察,有道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旁人所说……”
“不必多言罢,有没有问题相邦自己清楚。”王上冷冷开口打断,眼神沉下来。
为时晚矣。
吕不韦心中一凉。
从何时起秦王政已经不再尊称他为仲父了。
抬头对上那对似淬火利剑的眸子,吕不韦这才深刻意识到,自己先前一直小瞧了这位少年君王,此子绝非池中之物。他一直以谦卑低调的姿态积蓄实力,蛰伏中用那双锐利的眼观察局势,只待羽翼丰满之时一举出击击溃敌人。
局已收网,无需再隐忍。
君王的长剑已经初显锋芒。
这位少年君主幽幽开口:“莫非相邦能命人作出《吕氏春秋》,却未曾听过楚国悼王时的吴起?”
“孤去岁与王后完婚,然冠礼之期延误甚久,那便按原本安排行冠礼,此事相邦意下又如何?”
吕不韦怎么可能不知道吴起,那人最后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他是无比清楚。而秦王又提起《吕氏春秋》,提起了楚国,提起了那位楚国出身的王后。
果然是楚王后在其中牵线搭桥。人家根本不是拉拢,而是要除掉他。这位秦王是不会容忍第二位宣太后出现的,楚国难不成真认为一切志在必得?但是而今局势不由他做主了,和楚国一派的博弈已经持续了这么多年……
不可以,他需要保住吕氏满门的荣耀。
吕不韦迅速做出了决定,低头避开君王的凝视:“按礼法君王冠礼前不亲政,也不佩王剑,故一些政事老臣此前代您决议。王上已然成年,请王上行冠礼然后亲政。”
那双裹挟着凉寒的眸子蓦然松开了,王上露出一个微笑,未曾变化话语中的疏离:“相邦所言甚是,那孤便下月行冠礼吧。”
短短两日形势瞬息万变。
秦王即将加冠的消息传到嫪毐耳中时,雍城轰轰烈烈下了场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