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对小媳妇伸手要粮的行为很是鄙夷。
他认为人与人之间本就该互相帮助,小媳妇不过帮忙带了个路,就讨要谢礼,实在太过直白。
失了尊严和骨气,实在叫人瞧不上,还是生活在都城脚下的人,也太不知礼义廉耻了。
阿宽却觉得这没什么,他们用了人村里的祠堂躲避灾祸,给留守在村里的孤儿寡母一些好处报答,简直太合理了。
原本这些村子的民风也不是这样的,大家也是知书识礼,友爱和平。
奈何离都城太近,颁布了什么特殊的税收政令,最先遭殃的都是这些附近的村镇,百姓。
同样是遭受了八年的天灾,可这些村子遭受的灾祸却比离着都城很远的州县来的更为惨烈。
产出的粮食,农副产,大部分都被征收走了,连家里的男丁壮劳力也陆陆续续的被强行拉去做了修建祭台的民夫。
上头的官吏们,只顾伸手朝百姓要钱要粮要人,根本不顾百姓们的死活。
最近几年更是糟糕,秋收一过,先被官吏们盘剥一遍,紧接着山贼土匪轮番来搜刮。
所以这里都城周围的村寨,一到如了冬,大多都会整村的人一起躲到山里去。
至于他们是真的为躲避山贼土匪,还是换了个身份变成了山贼土匪,那就不知道了。
人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全是这要命的世道给逼出来的。
老汉不懂这些村民的苦衷,只觉得人活一世不该是这个样子。
气虽气,还是在阿宽的劝说下,从驴子驮着的口袋里舀出一碗粮食给了小媳妇。
小媳妇喜出望外的抻展了自己的衣衫下摆,小心的兜住那一碗粮食,带着儿子准备离开。
那小子倒是十分有礼貌,像模像样的举手作揖,感谢他们。
老汉嘴角抽了抽,看着也是家教很好,十分知礼的孩子,怎么就活成这步田地。
妇人捧着粮食,一瘸一拐的往外去,迈过祠堂高高的门槛,露出了绑在腿上的夹板。
阿宽只瞧了一眼,便认定那是锦波的杰作,除了她,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会这样给人知道骨折这样的伤势了。
心头不由大喜,终于找到了一些线索,两步追了上去,接过小孩手里的火把。
“外头太黑,小嫂子的腿又不方便,我送你们回去。”
小媳妇看了一眼阿宽,她听出阿宽的口音该是都城附近村子的人,便对他没什么排斥。
只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等三人走出了祠堂,阿宽试探的问道:“小嫂子,你这腿伤的这样厉害,是谁给你整治的,这样绑这,会不会越发严重了。”
妇人只顾拖着坏腿往前走,并不想答阿宽的话,阿宽牵着的男孩却如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说了起来。
“我阿娘可不知道,治伤的时候,阿娘昏迷不醒呢,是我帮忙才救活了阿娘。”
阿宽找到了突破口,半闲聊半套话的从男孩的嘴里问道了一些线索。
根据男孩的描述,阿宽能确定,男孩嘴里那对兄妹定是锦波无疑了。
可男孩并不知道她们离开这里之后又去了哪,而且这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事了。
只能肯定锦波他们是来过这的,现在人在何处依旧是个疑问。
不过能得到这些消息,阿宽也已经很高兴了。
想到锦波那丫头的脾气性格,多半就是去做了那等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好汉。
可她一个八岁的女娃,想做那等事,别人多半也不会带她吧。
除非是她牵的头,以阿宽对锦波的认知,这也并非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这丫头的胆魄和气势,做出什么事来,阿宽都不会觉得吃惊的。
想起林子里那个对他们喊话的女声,听着并不是锦波的声音,可这毕竟是个线索。
他说什么也得去见见这些好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