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情时而飞上云端,时而跌至谷底,好不惊心动魄。
他只是个少史,鲜有和两千石及以上的高官直接对话的机会,站在大吏们面前,总是忍不住觉得低人一等,内心发抖。上一次面见丞相,还是年前,上陈记录时候的事情。丞相府里的书佐,少史,司马,参军等,少说也有百来名,丞相几乎记不住他这样一个小小文吏。
两人来的时候,没有大张旗鼓乘坐马车,现下也只好忍着劳累,徒步走回府去,许氏嗔怪他:“明知楹妹妹不会同意,你还专门走这一趟作甚?”
成承宣怏怏道:“虽然没有达到理想中的状态,但跑了这一趟,至少能和父亲交差。”
许氏不满,忍不住把往日怼丈夫的话又说了一遍:“你成日里,除了听你父母的话,除了当个愚孝之人,还会做甚?”
成承宣不厌其烦回答:“哀哀父母,生我劳瘁。为人子女,孝顺父母乃人伦大常。”
许氏冷笑:“哼,你父母打得一手好算盘,千方百计想将你的好弟弟,过继到靖宁侯府名下,将来好继承爵位,纵使如此,你也毫无二话,一心一意孝顺他们,他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成承宣呆愣:“你说什么?”
“怎么,不信?你父母是什么德行,难道你还不清楚?他们这些年来,想的不就是这档子事儿么。”
“快与我说清楚。”成承宣忽视了妻子话语中的讥讽,厉声道。
许氏心情不顺,也不想让丈夫好过,她虽然畏惧婆婆的强势,却不害怕温懦的丈夫,平日里在婆婆面前受的气,大半是要在丈夫面前撒回来的,遂一改在外人面前温柔腼腆的形象,绘声绘色,添油加醋的,将初二那日,从靖宁侯府拜年回去时,婆婆兴高采烈之余,说漏了嘴的事情一一道来。
顺便嘲讽道:“就你那弟弟,文不成武不就,酒囊饭袋一个,偌大年纪,提了三门亲事,都被姑娘家给拒绝了,也不想想,这样的人物,侯府能看上他什么?靖宁侯府要是真稀罕什么香火,成楹当年至于孤身一人跑到北境去拼杀吗?就算真要过继嗣子,随便在远亲中择一伶俐孩童,当儿子当弟弟都无妨,从小教养在身边,又亲近,又妥帖,难道不好?再说了,侯府家大业大,即使靖宁侯将来挑一个显贵之后做赘婿,谁又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