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惭愧之意,低垂着头:“楹妹妹,我们知道你难办,可我们家的情况你也清楚,自祖父辞世之后,成家一蹶不振,我和父亲都只是秩六百石的小官,身份低微,赶不上妹妹高官厚禄,位高权重,一大家子人都指望我和父亲养活,若是我们出了事儿,全家人只怕要喝西北风了。如今,如今,我们也只能仰仗妹妹你了。”
成楹瞧着他这仰人鼻息的模样,一时气上心头,不由得捏紧了袖下的拳头,冷声道:“宣哥既然提起成家,我倒是想问问,宣哥口里的成字儿,到底是哪个成?”
“一笔写不出两个成字……”
“当初我和蜜儿巴巴地到叔父家,求收留的时候,怎不见宣哥说这句话?”
成承宣被成楹一怼,面皮红一阵白一阵,不好意识再开口接话。
坐在后面的许氏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心里有些羡慕和嫉妒。
她娘家不算富贵,只是中等人家出身,父兄不显,在丈夫的仕途上给不了什么助力,因此没少受婆婆周氏的气。虽然多年来也生育了一儿一女,可被婆婆压着,在成府始终没多少地位,天长日久,在公婆面前,遂养成了一副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性格。
许氏嫁到成家时,成楹已经走了,只见过成蜜几次,却听过不少成楹两姐妹的传闻。
她印象中的成蜜是个少言寡语的女孩子,跟谁都挺和气,受了欺负也不哭不闹,性子出奇的好,许氏可怜她身世凄苦,有时候会悄悄塞给她几块糕点,小姑娘接过后,总会跟她行礼道谢。而成楹,风评可差多了,公公婆婆乃至小叔子,提起她都是一副鄙弃的口吻。甚至成府的下人,闲时都拿成楹来嚼舌根,不称呼对方为大小姐,只以“那一个”指代,仿佛成楹只是他们随时拿出来说三道四,聊天消遣的阿猫阿狗。
初二那天,她和婆婆一起到靖宁侯府拜年,原以为侯府会将她们拒之门外,遂心怀惴惴,没想到成楹竟亲自接见了她们,丝毫不提陈年旧事,令许氏既感动,又惊讶,事后好一阵喟叹。
这是真正有心胸的人,才会不计前嫌,以诚待人。
许氏一面眼红成楹如今的傲人气势,一面替自己丈夫难堪,怎好再向成楹开口,遂尴尬地拉了拉丈夫的衣角。
成楹站起身,指着窗外,匍匐在园子里的,几根尚未发芽的黢黑老藤:“宣哥,我们成家人丁凋敝,理当同气连枝,团结一心,扶危相济,成家上下就这么几个人,承笛的秉性,你是再清楚不过的,许多话,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也明白。就如这倒地的花枝,无松柏之傲骨,凌云之壮志,不是妹妹不想扶,而是实在扶不起来啊。”
乘着成楹没注意这边,成承宣尴尬地一把从妻子手里抽回衣角,深吸一口气:“妹妹说得是,愚兄谨记。”
“宣哥既然懂了,小妹也就不多费口舌,宣哥好自为之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眼瞅着就要告罄了,成楹想了一想,成承宣此人,倒也不是毫无优点。
根据成楹了解的情况,成承宣最大的缺点,其实只是优柔寡断了些,但和他那动不动就花天酒地的弟弟比起来,他为人忠恳,做事勤勉,颇有仁孝之名,否则在成蜜的婚礼上,她也不会单挑成承宣来代表成家执礼。这些年来,他也稳稳当当干到了丞相少史的位置,在一干宗氏子弟中,堪称鹤立鸡群了。
只是,目前来看,自己打算扶持他当成家下一任家主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成楹叹了口气,隐晦道:“太子殿下是仁善之人,若要处罚承笛,当时就下诏了,既然没事儿,事后也不会另行问罪。”
成承宣和妻子躬身告辞。
走出侯府大门,成承宣抬起袖子,擦了擦脖子后面的冷汗。
不过略说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