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穷苦出身,一辈子都没出过北地郡,此前见过的最大的官儿就是成楹,有权有势却没什么架子,他印象里的有钱人就是北地郡守那样的,长得圆头圆脑,穿锦衣华服,抠搜银钱却有度。太子爷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对他来说,无异于天边的流云,只能远远看看罢了。
可万万想不到,这朵流云忽然掉落到他的地盘儿上,而且还要他去招待。
老周为难:“将军,属下一辈子都没伺候过太子爷这么金贵的人物,这要是一不小心伺候砸了得罪了太子爷……”
他怕给成楹惹麻烦。
他们这帮子人残的残,废的废,老的老,小的小,在世上举目无亲,身体健全或者年轻的时候,尚且能上战场打仗,领一份军饷过活,可自从离开战场,又没有一门手艺谋生,如果不是成楹收留他们,留他们在府里干活儿,勉强种些菜蔬度日,他们怕是要流浪街头了。
被阵仗惊动的其他人纷纷跑出来瞧热闹,正好听见老周说的话,一时间,一个两个,都堵在门口,眼巴巴瞧着成楹。甚至有年逾古稀、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拖着四、五岁的小孙儿暗暗垂泪。
成侯对他们有活命之恩,他们不忍心给成楹添堵,若是靖宁侯有需要,只消一句话,他们就会自觉离开成府。
安顿好太子爷,成楹的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她没想到,自己把太子带回来,会给他们造成这么大心理压力。
“大家安心,平日怎么服侍我的,就怎么服侍太子殿下。出了事,我担着。”
成楹拍了拍老周的肩膀,宽他的心。
既然太子爷住进了成侯府,成楹自己就不好再住在这里了,她以需要安排和羌胡和谈的事宜为借口,连夜去了北地军营。
“殿下,您醒了?”瞧见萧瞻从榻上坐起,全福赶紧把热毛巾递过来。
萧瞻此次出来得匆忙,除了负责安防的郎卫外,贴身伺候的内侍就带了全福一个。此时郎卫们,包括他们的首领中尉统领徐锐,都守卫在成侯府外,太子爷的饮食起居,全指望全福一人,他一刻也不敢懈怠。
萧瞻揉了揉惺忪睡眼,捧着醉酒醒后有些发晕的脑袋,瞧见门外落进来的日头问道:“现在几时了?”
“申时了,殿下。”
“哦。孤这是睡了一日一夜啊。”萧瞻迷迷糊糊记起,自己昨日已到北地郡功著县的事情,忽然想到一事,心里一惊,他这是住到靖宁侯府上了?
完了完了,靖宁侯是小叔喜欢的姑娘,自己堂而皇之住到人家姑娘家里,岂不是要坏了姑娘的名声?
小叔知道后,不得掐死自己?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
萧瞻懊悔地捶了捶太阳穴,尴尬不已,赶紧从榻上跳起来,手忙脚乱把脚塞进靴子里,连足袜都忘了穿。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要找什么?”这顿操作把全福看得迷惑不已。
“靖宁侯呢?孤有事找靖宁侯。”现在给她道个歉还来不来得及啊?
“殿下,成侯昨夜有事,连夜去了军营,不在府中留宿。”
闻言萧瞻舒了一口气:“不在就好,不在就好啊。”总算还有个给小叔一个解释的机会。
正在此时,房门外闪过老周布满皱纹的脸,他瞧见太子醒了,想着客人睡了一日一夜,腹中必然饥渴,便让下人将给太子准备好的食物端上食案,自己则恭恭敬敬地站在房门口,请太子去前厅用饭。
太子洗漱毕,理了理衣服,走出房门时,顿时被老周的形象吓了一跳,差点踩翻放在门边的一个火炉。
不是说老周衣冠不整,而是他左边衣袖空空荡荡,在风中轻轻摇曳的模样,瞧着着实古怪。自幼见惯俊男美女的太子的视觉,受到了极大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