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隼是梁奎的女儿。梁奎是红石谷村的村头儿。
说起梁奎这人,村里无论喜欢不喜欢他的都承认,这是个精明能干的人。这人从小走南闯北,不仅在巴州的旱码头扛过货包,还到更远的楚州和邳镇贩卖过土特产,虽说没有发什么财,却长了许多见识。刚解放那会儿,村里闹土改,一开始,村里人碍着乡里乡亲的面子,都不敢面对面地同红河谷唯一的财主钱永禄斗争。或许因为钱永禄平时对人并没有太刻薄,也或许是红石谷的人思想落后,胆子小,任凭土改工作队的同志磨破嘴皮子,谁也不肯率先站出来批斗钱永禄,红石谷的土改工作陷入了僵局。就在这节骨眼上,原本在巴州做小生意的梁奎突然回到村里,带头闯进钱家大院,把钱永禄五花大绑捆起来,架到村中央戏班子唱戏的土台上,又是喊口号,又是控诉的,狠狠批斗了一番。从此,红石谷的土地改革运动轰轰烈烈开展起来了。
分浮财时,村里人谁都想分到钱永禄家那些值钱的东西,有的还为争抢浮财打得突破血流,唯独梁奎在一旁吧嗒吧嗒地抽着叶子烟,像看热闹似的,工作队的同志觉得梁奎是土改功臣,分浮财不应该亏待他,想把钱永禄家那座据说是德国货的自鸣钟分给他。那会儿,钱永禄的本家侄子钱小黑正死死抱着自鸣钟,嘴里直嚷:“这是我三叔从楚州城花两百现大洋买来的,说啥也不能给你们分了……”其实,钱小黑虽说是钱永禄的本家侄子,并没有沾他三叔多少光,只是靠给钱家赶马车挣点儿脚力钱,有货就多挣,没货就少挣甚至没钱挣。这会儿见钱永禄倒了,他也沉不住气,加入到了争抢浮财的行列。
钱小黑平时仗着钱永禄是他本家三叔,心气很高,认为他之所以没有像钱永禄发起来,并非自己没本事,而是运气不够,因此,除了钱永禄,他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唯独对梁奎他却不敢小觑。论年龄,钱小黑比梁奎还大一岁,两家还是邻居,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在他眼里,梁奎打小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狠劲儿,无论是打架,爬树掏鸟窝,还是上山砍柴撵兔子,他从没在梁奎面前占过上风。长大后也是这样。每次看见梁奎从山外面拿回来,对着一帮簇拥着他的村里后生神吹海聊,显摆他在外面见到的各种西洋景,钱小黑心里的妒忌就不打一处来。现在,他见工作队的同志要把那座自鸣钟分给梁奎,再也忍不住了。那座自鸣钟是他帮钱永禄从楚州城买回来的,是浮财中最值钱的东西,说啥也不能让它落到梁奎手里了。
可出乎钱小黑意料的是,梁奎没要那座自鸣钟。“我不要,”他拔下嘴边的铜嘴烟杆,摇了摇头,“分给小黑吧,我啥都不要……”说完,看也没看钱小黑一眼,就慢吞吞走出了分浮财的现场。
梁奎这态度,不仅在场的人,就连工作队同志也惊讶不已。只有钱小黑满腹疑窦,觉得以梁奎的心性,不可能睁着眼睛吃这么大的亏。他一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另外的盘算。
果然,刚分完浮财不久,村里就传出一个消息:梁奎把钱永禄家那个叫英子的使唤丫头娶回去做了媳妇。
英子是钱永禄花了100大洋从巴州城的戏园子里买来的,长得跟花骨朵似的,村里人第一次见了,莫不以为是仙女下凡。钱永禄原本是打算买来给自己做小妾的,可无奈他老婆寻死觅活的,怎么也不同意,钱永禄没办法,只好做顺水人情,给他老婆当了使唤丫头。说起来,钱小黑还曾打过英子的主意,每次去钱家办事儿,只要见到英子,眼睛就发直,脚也迈不开了。无奈那时他已成了家,还是钱永禄老婆,也就是他三婶做的媒;媳妇是个豁嘴,却是钱永禄老婆的内侄女,钱小黑即使不情愿,也不敢拂了钱永禄和他老婆的面子,再说豁嘴媳妇也算是有钱人家出身,还带着一笔不菲的陪嫁呢。钱小黑从此对英子断了念想,只是每次见了英子,还是免不了心旌荡漾,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