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邳镇卫生院的对面开了一家诊所,开诊所的医生姓武名伯仲,他的名字就是诊所的名字。
武医生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像个中学老师。他坐诊时总是穿着一件黑里子绣白色花纹的对襟长衫,梳着大背头,乌黑油亮;让镇上人感到诧异的是,他不长胡子,像个娘们儿。有人怀疑他并不是不长胡子,而是剃掉了,但据到诊所看病近距离接触过他的人说,他嘴上光溜溜的,不像是剃掉的;由于不长胡子,让人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也看不到有显眼的皱纹;有人猜他六十多了,也有人说他才三十多岁,都没个准头。
渐渐地,人们对武医生的年龄和胡子的兴趣转到他的医术上来了。起初,镇上人对武医生的医术抱着一种怀疑的心理,并没有当回事儿,去伯仲诊所看病的人也寥寥无几。近几年,镇上的私人店铺越来越多,五花八门,鱼龙混杂,私人诊所也陆陆续续出现过几家,但要么无人问津,要么过不了一段时间便关门大吉了。邳镇人对那些摸不清来头的江湖郎中总是不太信任,习惯了去公社卫生院看病。尽管公社早已解散,但人们还是习惯称镇卫生院叫“公社卫生院”。他们觉得,武医生胆敢把诊所开在卫生院对面,多半有什么背景,比如跟邳镇甚至楚州城的什么领导是亲戚,要不就是给领导送了礼,否则能让他在卫生院门口开诊所?那不是同公家叫板吗?
但后来证明他们错了。
前先是邳镇一家姓仇的木匠得了肝病,家里人把他送到省城和楚州的医院,但没住几天院就给抬了回来,说是肝腹水晚期,肚子都大了,活不了几天了,与其在医院里白花钱,还不如回到家里好吃好喝,过几天快活日子。仇木匠还不满四十岁,手艺高,人缘也不错,镇上一半的人家都请他做过木匠活,见他年纪轻轻的就要死了,不免动了恻隐之心,纷纷登门探望。不久前还那么精力充沛的仇木匠躺在床上,双目无神,面皮寡廋,身边围着他的女人和几个孩子,最小的是个女孩,刚学会走路,大的是个男孩,正在上初中,跟宗小天是同班同学,叫仇小苏,此时也请了假,跟全家人一起愁眉不展地围在病重的仇木匠身边,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前去看望的人见了这个情景,无不伤心落泪。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听说武医生治肝病很有办法,何不去找他看看?
“哪个……武医生?”有人问。
“就是公社卫生院对面新开业不久的伯仲诊所的武医生呗。”
“你咋晓得他会看肝病的呢?”
“听好些人这么说……”
“江湖郎中的话不可信吧?”
“要晓得梨子的滋味儿就得亲口尝一尝,不去试试咋晓得可不可信?再说人都这样了,死马当做活马医,总比躺在家等死强么!”这最后一句怕病人听见,是压低了声说的。但很多人觉得有道理,仇木匠的女人本来已经绝望了,这时也动了心,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把仇木匠抬到伯仲诊所去了。
仇木匠在伯仲诊所治了一段日子,竟然痊愈了。身体原本瘦得像一片树叶,站都站不稳的仇木匠,奇迹般地又出现在邳镇的街上,黄皮寡瘦的脸上露出了健康人才有的红润。他的儿子仇小苏也回到邳镇中学上课了。仇小苏和宗小天同桌,自从他爹生病后,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上课了。
关于武医生治好仇木匠肝病的事迹很快风一般传开了。至于他究竟开的什么药,用的什么法子,很少有人知道。有人曾向仇木匠和他老婆打听武医生开的方子,他们都讳莫如深。但邳镇人对武医生开始刮目相看,能治好大医院都无能为力的肝病,可见他是有点真本事,非一般的江湖郎中可比。于是,去伯仲诊所看病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不久,又发生了一件奇事。
邳镇乡下的朱家台子有一个叫朱老倌的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