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个星期,顾筝都没有去栗红的寝室找她。而这之前,她俩每个星期都要见面的。顾筝甚至没有参加浪淘沙文学社主办的一个讲座。这是她第一次缺席文学社的活动。
就是在那段时间,中文系的男生女生中开始传播关于顾筝和栗红的流言蜚语的。一次晚自习时,顾筝在教室里听到前排有两个女生在交头接耳:
“听说中文系的栗红和法律系的顾筝是‘蕾丝’?真的吗?”
“嗯,我亲眼所见,那还有假?”
“哦,难怪她俩那股亲密劲儿……”
顾筝认出其中一个胖女生是浪淘沙文学社的,跟栗红住同一间寝室。
其实,顾筝并不知道“蕾丝”是什么意思,但她从那两个女生诡谲鄙夷的神情猜出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词儿。出于本能的敏感和自尊心,她什么也没说,拎起书包,悄悄离开教室,直接去了图书馆。她好不容易在一本百科大全书里找到了关于“蕾丝”的词条,还没看完,她的脸就腾地红了,心虚地左右瞟了瞟,生怕有人看见似的,赶紧把书放回到书架上,逃也似地从图书馆出来了。
从那天开始,顾筝心里就被一种强烈的羞耻感攫住了,仿佛自己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接连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她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
又过了几天,一个中午,顾筝吃完午饭,刚从食堂里走出来,就被栗红在门口拦住了。她手里也拿着饭盒,显然也刚吃完饭。“顾筝,你这阵子干嘛去啦,你是不是躲着不见我?就因为伊蕾那首诗?……”
栗红连珠炮的诘问,惹得食堂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纷纷把目光投向她们。顾筝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才好。栗红大概见周围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也住了口,拉了一下顾筝,往食堂旁边的操场走去。
由于是午休时间,操场上没有什么人,显得有些空旷。在椭圆形跑道上走了几步,栗红站到顾筝面前又拦住了她,追问道:“说呀,你这小冤家,我到底哪儿得罪了你,不仅不见我,连文学社的活动也不参加啦!”一副大姐姐对小妹妹的亲昵口吻。自从两人成为好朋友后,栗红和她说话总是这种口气,顾筝已经习惯了。但今天,她却感到有些不适,仿佛她们刚认识不久似的。
顾筝不知说什么才好。说自己听她朗诵那首诗时的“羞耻感”吗?可这算是什么理由呢?难道她连艺术与生活的区别都分辨不清吗?可那个跷着二郎腿,大喊‘你不来与我同居’的栗红,实在让她感到陌生和惶恐,这种感觉,跟她以前从哥哥卧室里见到那本手抄本小说《少女之心》时一样。她觉得自己心里的某种禁忌被戳破了,这比从栗红身上发现的那种陌生感还要让她不安。
后来,顾筝吭吭哧哧地说了那个关于她俩的传言。其实,相对于栗红朗诵《独身女人的卧室》时的陌生感,她并不在乎什么“蕾丝”。她不过是找个借口搪塞栗红的追问罢了。
没想到,栗红听完她的话,咯咯大笑起来。她笑得前仰后合,脸涨得通红,眼泪都出来了。“妈呀笑死我了!”她弯着腰,一边笑一边用手背揩着眼睛,伸出食指点着顾筝,又点一下自己的鼻子,“有人说咱俩是‘蕾丝’——同性恋?这他妈哪儿跟哪儿啊,我从高中就开始恋爱,到现在追我的男生还在排队呢!”她直起腰来,旁若无人地说,“可我一个都看不上眼,至于我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嘛,你想不想知道?”
栗红的神情,像是开玩笑,又像很认真的样子,顾影一时没回答她,显得有些懵懂。她是个毫无恋爱经验的女生,平时对男女方面的事几乎一无所知。
1980年代中后期的大学校园,女大学生对爱情乃至贞操,早已不像她们的学姐那样保守了。每逢周末和节假日,校园里都会举办交谊舞会,临时用食堂改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