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舍下榻,没成想第二天一早,役人端着水盆去敲门,迟迟不得回应,门外的守卫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破门而入,只见唐荣仰躺在地,双目圆睁,喉间血染,已是气息全无。
他倒下的位置是在床边一扇小窗前,窗户大开,窗纱和窗框上有零星飞溅的血点,根据伤口和出血量来看,不难断定唐荣是被人一刀割喉而毙命,凶手出刀狠辣凌厉,绝非一般人所能及,且从刀口走向来看,凶手应是左撇子。
唐荣带来的亲兵不少,又有数名听雨阁暗卫随行,方怀远亦在客舍外围加派了一队守卫弟子,凶手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杀人,若非艺高人胆大,那就该是内鬼作案。
“更重要的是,根据线索来看,唐大人应是在开窗时被凶手割了喉,可窗外是一面湖,再往前就是断壁,因此没有人把守,而在当夜落了一场雨,也不会有暑热之扰,他缘何要开窗?”
江烟萝一边说着,一边紧蹙起秀眉,显然是困惑无比。
江平潮亦是百思不得其解,敛眸静思的江夫人却是蓦地睁开了眼,道:“他在等人!”
此言一出,兄妹俩俱是一惊,只听江夫人道:“如你所说,当晚有骤雨来袭,小窗又靠近床榻,若是开窗只怕会让被褥受雨潮湿,按理来讲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开窗的,除非是唐大人事先与谁有所约定,对方通过攀爬断壁绕过守卫,再越过湖泊来到小窗外,唐大人便为他开窗相应,却不料对方是为杀他而来,甫一开窗便迎来割喉一刀,根本就猝不及防,鲜血才会溅在窗上,而凶手压根不必进屋,杀人之后原路返回便是。”
嫁给方怀远做续弦之前,江夫人曾是正牌的捕头娘子,她那位亡夫是白丁出身,靠自己的本事摸爬滚打起来,成为了享誉一方的名捕,查过的凶案不知凡几,江夫人当时年轻力壮,身子骨不似现在羸弱,也曾为他做贤内助,耳濡目染下对这些案情线索十分敏感,一下子就抓住了要点。
听她这样一说,江家兄妹细细想来竟无纰漏,顿时大为惊异,江平潮急忙问道:“那他等的是什么人?”
江夫人摇头,她毕竟所知有限,能推测到这一步已是极致,遂抬眼看向江烟萝,后者轻咬指节,似已陷入沉思。
“阿萝,阿萝?”
江平潮见状,轻轻推了她两把,江烟萝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苦笑道:“我顺着姑母的话往下深想,唐大人是奉命前来调查谋逆案,这事情关系重大,无论他心中有何想法,至少明面上得做到让人无可指摘,尤其随行中人还有听雨阁的暗卫……既然如此,他会约人半夜密谈,必然是要说一些在人前不能提的事情,而在这里又有谁能让他用此权宜之计呢?”
纵观栖凰山上下,有且只有一个人——武林盟主方怀远!
江平潮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险些拍桌而起,断然道:“方盟主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情!凶手他……对了,凶手不是左撇子吗?方盟主惯用右手,他不可能是凶手的!”
“无论如何,在这节骨眼上杀害与己为善的巡按御史,对夫君有弊无利,我也不认为他会是凶手。”江夫人目光微冷,“不过,我们相信的事情,旁人未必如此。”
江烟萝难得多看了江夫人几眼。
她生得晚,与江夫人的交集并不算多,知道这位姑母虽是体弱多病,但有一副外柔内刚的性子,才华眼光皆非寻常女子可比,算是江家难得的明白人,可惜海天帮留不住这位姑夫人,其与自己也不是同路人,委实可惜了。
“姑母所言极是。”江烟萝掩去眸中一闪而逝的凉意,“栖凰山上出了这样的凶案,死者乃中州巡按御史,又是在这样敏感的风口,随同而至的听雨阁暗卫当即出山报信,当天后晌就有人赶来这里调查此案。”
江平潮目光一凝:“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