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次一连病了好几天,期间有许多人来看我,但来的最勤的不是十二弟,而是郑容。她每次来了也不怎么说话,偶尔静静地看着我,偶尔拿我房中的书看,但一待至少半天。如果我是男子,其实我很愿意娶郑容这样的女子为妻,温婉贤淑、端庄大方、宜室宜家。但我不是真的男子,她的这些优点让我觉得我是一个极其残忍的人。
我病好了后,才发现宫中发生了许多事。首先是父皇也病了,听宫人说是从太子获罪那日开始病的。对最钟爱的儿子失望透顶,怒其不争,确实是可以击垮一位父亲。其次是郑贵妃时隔十二年又有了身孕。但对于子嗣众多的父皇来说,这样的喜讯完全不足以弥补对长子无德带来的失望。父亲不像我年轻力壮,到现在都还病着。
我病好后第一时间去看望了父皇。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病弱不堪,他只是失了眼中的光彩,变得越来越像一个老人。
父皇让我坐在他的卧榻上,与他隔着几尺的距离,先问了我的身体。
“听说你这几日也病了,可好些了?”我很惊讶,父皇竟然知道我病了。
“谢父皇关心,儿臣已经病好。”
“年轻真好啊。”父皇感叹道,又说,“朕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也是恣意潇洒、无拘无束,跟草原上的小马驹似的,只可惜岁月催人老啊!”
任我怎么也想不到,父皇会跟我说这样的话,印象中我们从未有过这样亲近的时刻。他是我的父皇,却从来不是我的父亲,只有这一刻,他才真的像我的父亲。
“父皇不老。”我说,父皇还不到五十岁啊。
父皇听了我的话,摇头失笑,又对我说,“罢了,你回去吧,近日少出宫去,多陪陪你母妃。”
“是。父皇保重。”我说,然后行礼离开。
殿外不远,我遇到来给父皇问安的四哥,他问候一番我的身体,又说道,“太子之事还多亏了你,辛苦十弟了。”
造假之事虽然是我发现的,但我全程都没有露面,他怎知是我呢?
“四哥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说。我并不想要这样的功,趟这趟浑水。
四哥似是没有料到我会这般说,尴尬一笑又改口道,“是是,是四哥的错,那日我见你跟十二弟追着罗卫远跑出了城,我还以为是你发现了线索呢。”
“哪里是我,我只是怕他又在城中为非作歹,见他出城就没再追了。”
“是是,四哥明白,十弟一向都不是爱张扬的人。那十弟忙去吧,我去看看父皇。”
“好,皇兄慢走。”我说。
四哥的反应让我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同寻常,他似乎是知道些什么。这事是七哥找人办的,现在好像出了些纰漏。我想了想决定出宫一趟,一来问清楚这事,二来想跟七哥道声谢,谢他病中对我的照顾。
我行至晋王府附近,突然看见了多氏达赞,他今日穿着邑朝的衣服,看起来很像东市里开商铺的胡人。只见他左右环顾,行事十分小心,也不知在密谋些什么。这里是晋王府的后门,他在此处晃荡,莫不是想打七哥什么主意。
有了这样的想法,我见到七哥后便将此事说与他听。
“我刚才在你府外看到了多氏达赞,他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多氏达赞?你确定是多氏达赞?”七哥很是惊讶。
我点点头,又说,“是啊。那日在城外我就见过他,我听他说是要来拜见父皇,也不知现在见过了没有。”
七哥听了我的话好一阵沉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这般严肃,我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难道他不是来见父皇?那他是来做什么的?”联想到他今日鬼祟的举止,我那种感觉越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