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源自临海县衙出来,神色一直不虞。周拾等人受了杖责,互相搀扶,全疼得龇牙咧嘴。打发走小喽啰们,洪灵观望三当家面色不善,手肘捅了捅周拾,使了个眼色。周拾意会,摇了摇头。
“你们三个,”沈源头也不回,像是用后脑勺看的一般,“回去静思已过。周拾,你跟我来。”
周拾拍拍洪灵的脊背,捂着后臀,走近几步,等洪灵、方波两人行远,艰难下跪,“主、主子。”他唤道。
“我让你做的事,为何拖了这么久才去做?”沈源谑笑,“区区试探,很难吗?”
“集云镇人多地狭,这么多乡亲看着,我、我就算故意为难,也不好伤人致残。”
沈源一笑,转动明珠,“怕阴司报应?”
“不怕!”周拾当即斩钉截铁道,“有主子在,冥界老鬼们能奈我何?”
周拾溜须拍马的功夫使得好,沈源有些受用。本是开玩笑的话,沈源也没多少放在心上。他眸光斜斜一扫,嘴角展露些微笑意,“何不易的事,现下有人出头,你不用插手了。”
他慢慢说道:“缪道友那边,钱银礼品,依据其喜好,你尽挑些上乘的送去。”
“他、他那里,怕不会给小的这个面子。”
“和大当家说。让他领着你,亲自送去。近日兵部来人,集云镇恐要动刀兵,正是需要银钱的时候,帮里去年的逋赋按十而取七补缴,上季的课钞一律全缴。缪道友若谈及盐米衣帛赊欠,月利控在三厘左右。”
周拾不敢抬头,“战事如果吃紧,兵部强征?”
“钱可以白给,盐米衣帛不行。”两颗明珠优哉游哉地在他手心滚来滚去,天光下,沈源黑发中夹杂银丝。
一川江水,两岸芦花。泥泞蜿蜒的小道将半人高的白色芦苇分拨两边,沈源侧身而立,垂眼看向匍匐在地的周拾,“起来吧,衣服裤子都沾泥了,回帮里换一身去。”
周拾正想问,囤积的粮食衣帛给多少,留多少,剩余的如何处置,听沈源一番话,应该是打发他走的,便不再多问,暗忖往少了给就是,随即告退。
“殿下,”左右无人,沈源开口,望向芦苇丛后,眼睛笑眯眯的,“今日如何得空,来看微臣?”
芦苇丛动,一人拨开芦杆,“许久不见,自然是想你,所以来了。”来者发色酒红,朗目疏眉,棱角分明,唇边带笑,项圈的璎珞在未熄余辉下漾着潋滟光彩。
“太子殿下,微臣若是一名女子,定然听得心动了。”沈源打趣道。敖潞走出芦苇丛,伸直双臂,两人大笑着拥抱。
沈源上下一打量敖潞,“殿下比去年见时,又长高了。再过一年,臣的个子就不及您了。”
敖潞面上先是一喜,后是一忧,搂着沈源肩膀走了几步,叹息连连,“明年能不能见到湫集都是未知啊!”
湫集是沈源的字。沈源,本名池渊,隶属北海部族。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殿下何出此言啊?”池渊心里已知晓敖潞可能要说些什么,假作吃惊。
“近来,东南海属意强兵布防,天界忌惮,放言,令四海‘减少军事调动,裁减军备,不要引起六界恐慌,致使六界失和’,不然,他们就要插手整顿了。湫集,你说这窝囊气啊,我们要憋到什么时候?”
池渊默然,沉声道:“天帝采取怀柔之策,多年来统一天下水族之心不死。三百年来,凡界在其羽翼庇护之下,扰夺海域薮泽,戕害水族,致使生灵幼小俱难化形。我们北海偏安一隅还好,你们地广物博,族众昌盛,最容易惹他们忌惮了。”
我们,你们,言语间把两方撇得甚清。敖潞不气反笑,“湫集,此言差矣。是我们和他们。”敖潞笑道:“人族传有两个典故,远交近攻,唇亡齿寒。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