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历三十九年立冬】
煜都城里下了三天三夜的雨,今日天明时,沉甸甸的空际终于浸开了光,到午时,太阳破开了云层,在皇宫上方金灿灿地照耀。
堂内宽敞明亮,四下一片寂静,太医替顾萧把了脉,面色看似有些沉重,但顾萧毫不在意,不等他说话便抬起手,摸着黑色的棋子,轻轻往白棋子旁边放。
太医额头渗着些汗,等了很久,总算等到顾萧抬头看他,他以为这是顾萧愿意听他说话的意思,于是唇间微动,把憋在心底的慢慢吐露:“陛下……之前的那些药……”
“下去吧。”顾萧并不是看他,而是看着屏风后面,似有一个身影已经静候可了好一阵子。
太医眼里为难,但他不能违背顾萧的意思,于是缓缓退身,乖乖离开了屋子。
屏风后的身影动了,迈着平缓的步伐,穿过阳光渗透的圆窗前,向顾萧走来。
“今年会比往些年冷,这才立冬,瞧着不出几日就会下雪了。“余挽风说话声音很轻,在这空寥的堂内都不显刺耳,明亮的光线把他深邃的五官映得格外清晰,他近日一身素衣,少了身为太历院院长的那股威风凛凛,多了近人臣子的关切和温和。
”是啊,煜都天冷,北方还在打仗,又得冻死不少人了。“顾萧冲他挥挥手,往自己对面的空位指了指,让他坐下来陪自己下棋。
余挽风笑了两声,撩袍屈身坐下。
顾萧素来不喜朝堂之礼,列祖列宗定下的传统,到他这里全都作了废。除了早朝之时稍微庄严点,平日私下相见,顾萧都让臣下随心而欲,问礼不必,寒暄不意,恭敬不需,奉承不听。
规矩早就立在那里,在顾萧看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可惜,事与愿违,真正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少之又少。
而这少之又少的人中,包括了余挽风。
“这棋不像是一步一步下出来的。”余挽风垂目看棋:“臣看着像摆出来的。”
“朕把三个关键位置上的黑子都换了白子。”顾萧点了点某颗棋子:“你看,四面楚歌。”
余挽风呵呵笑,拎起顾萧指的那颗棋子,随手丢进嘴里嚼了得“咔咔”作响。
顾萧眼神凝向余挽风的牙齿缝,看他真把棋子当成糖吃,本是有话想要说,可话到嘴边,喉咙里一阵刺痛,他低下头,咳嗽不止。
“陛下,太医开的药还是得喝。”余挽风吞了棋子,温声相劝:“祭天大典快到了。”
顾萧嘴角沾了血,手上也有血,他摇摇头,站起身,好像对眼前这盘棋已经没了兴趣。
今日阳光明媚,吹来的寒风却依然刺寒难耐,顾萧右手握着拳,放在唇边小声咳嗽,血在他掌缝间浸,沿着手腕往衣袖里淌,片刻后,被他随手抹在衣袍上。
“白烈还有多久回来。”他问余挽风。
“护送队途经忠州、北延、只怕途中还会绕道,以臣之见,少说也要冬至之后了。”余挽风还在琢磨案上的棋子,他拿了黑子,在指尖翻来翻去。
“鸢儿带的队?”
“雪狼军护送是陛下的意思,小王爷不会在上面做文章。”
余挽风这番话初闻之下是在给酉王开脱,细细一品,又是把锋芒指向明确。偏离路线已成定局,非是酉王下令,便是雪狼军中暗藏玄机。
顾萧面上没什么表情,他沐着阳光,嘴里都是自己咳出的血腥味儿。
“陛下要是不放心,太历院可以派人过去。”
“无妨。”顾萧嗓音沙哑,却又十分坚决:“远远盯着便是。”
余挽风抬头看他,也许是因为背了光,顾萧的身影成了一道光明中唯一的暗。
“白烈在妖域被混沌纠缠,伤了右臂,混沌的血有剧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