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凌从有记忆的时候起,便是跟在程英桀背后跌跌撞撞地追。
他只知道自己的血脉与白凤凰血脉相连,除此之外一无所知,赫玉曾对他说,琉璃山就是你的归属,你便是你,其他事无需过问,蔚凌将这句话记在心里,从此无论别人如何谈论他的生世,他都不予搭理。
蔚凌在琉璃山长大,赫玉和程英桀就是他的亲人。
直到程英桀成年了,拿到参加仙法大赛的资格,蔚凌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大哥比他大了整整十岁。
修炼仙法的人对时间缺乏敏感,岁月疾驰而过,却不会在容貌上留下太多的变化,就连赫玉年过近百,在人间流离时仍然被当成不足而立的青年俊才看待。
后来,蔚泠突破上仙修为,经历了人间磨练,继承天羽仙尊。再后来,赫玉下山,一去无返,程英桀伴他左右,他收下两名徒弟,忙于尊者之事,而天羽殿的大小事务,全靠程英桀替他做主。
最终,东境之战爆发,他的徒弟、也是昭国太子顾煊承卷入其中,程英桀随他一同下山,代替他照料顾煊承,蔚凌则独自留在东境,兄弟二人就此别过。
直至今日再次重逢,程英桀沧桑了不少。修仙之人通常不易老去,放在蔚凌眼中反倒成了稀奇事。
或许是他留了胡子,或许是他眉间的锐气掩去了曾经身为烂好人的温情,蔚凌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看得程英桀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轻一咳:“阿凌,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蔚凌收回目光,旁边的夏洲正狐疑看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
他们三人在离杨府不远处找了一家酒楼,定下湖畔长亭一角,点了上好的酒菜,一坐下,程英桀便亲自为夏洲与蔚凌斟酒,粗犷的手指握住酒杯高举,再一饮而下。
此时天色已晚,酒楼庭院内却是风景极好。
沿湖雅致,木槿花纷开相簇,风吹纱帘摇曳,灯笼拽着光影流淌。
如此良辰美景,蔚凌和夏洲自然不会示慢,香酒下喉,总算有了些叙旧的兴致。
程英桀不明所以朝夏洲看了一眼,见夏洲没碰筷子,他赶紧朝满桌美味伸手:“别客气,随便吃,我这里不讲究什么食不言,阿凌你也是。”
蔚凌道:“如果不是怕孟长老骂,哪回吃饭你不是滔滔不绝。”
程英桀笑了笑:“琉璃山上规矩多,难受,下山后这些年心都野了,再让我回去简直不敢想。”说完他话锋一转,盯着蔚凌问:“我听说你之前刚出关,还以为你已经回了琉璃山,怎么现在又在山下,不会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蔚凌道:“没,我已选择离开琉璃山,现在不过一介凡夫罢。”
程英桀一愣:“为何,苍麟神赶你下山?”
蔚凌看着这满桌全是自己喜欢的菜,心里满是复杂:“是我自己要下山。”
程英桀用力摇头,眼中全是惋惜,蔚凌却说:“好了,难得见一次,别说这些死气沉沉的话题了……大哥,我方才问你的事,你跟我讲讲吧。”
方才他问了什么?
程英桀想了想:“你说灭门惨事?”
“嗯。”
“这难道不是死气沉沉的话题吗?”
蔚凌刚夹起一块豆腐,听到程英桀十分认真的质疑,不忍笑了起来:“是我糊涂,大哥莫要怪罪。”
夏洲看蔚凌吃什么,他也吃什么,一边吃还一边郑重其事地说:“我听说城外不少小门派被灭,但大多乌合之众,摆不上台面,就算死了也没人收尸。”
看来这个话题是绕不过去了,程英桀叹了口气:“是啊,这才是最棘手的地方,一路看来也没什么共同点,你说这是惹上了什么妖怪?要这般毫无差别的乱屠乱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