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朝着上面拱拱手:
“《宋史·朱倬传》有言:每上疏,辄夙兴露告,若上帝鉴临。奏疏凡数十。《明辨序说·奏疏》亦有言:按奏疏者,羣臣论谏之总名也。奏御之文,其名不一,故以奏疏括之也。奏疏是臣子写给皇上看得。倘若皇上愿意公布诸大臣,自会给诸位大人看。倘若皇上不愿意公布,卑职便什么都不能说。马大人这般情急,要越过皇上看奏疏,岂非是大逆不道之罪?”
“你……”
马文忠还要再说,旁边的林办拉了拉他的手。
三人都拿海瑞没有办法,只能继续望向于可远。
于可远点点头,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再次问向海瑞。
“海瑞,我且问你,到底是谁指使你上这道奏疏的?”
问完这话,于可远是没怎样,马文忠、蔡勇和林办率先紧张起来了,牢门外的陈洪和陆经也跟着抬起头来,明显有些紧张地望着海瑞。
海瑞这时候偏偏不说话了,索性闭上双眼。
“回话!”林办喝了一声。
海瑞仍是不回话。
于可远这时望向马文忠三个,“请问三位大人,按照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的规矩,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蔡勇:“自然是向上面请示,用刑。”
马文忠:“他是戴罪之身,这般不识趣,用刑也是轻的!”
林办:“还是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于可远轻叹一声,“卑职只是詹士府詹事,具体怎么审案,实在不知。还请三位大人上前。”
马文忠三个互相望望。
这皮球怎么又踢到自己脚下了呢?
他们实在是不愿意和海瑞交流,随时都会给自己挖坑,这感觉太可怕了。
“要不今天就审到这里?”马文忠试探着一问。
“最关键的问题,海瑞还没回答,怎么能半途而废。”于可远遥遥头。
马文忠扭头望向陈洪。
这时陈洪冷静了,低着头,谁也不看。
马文忠只好望向身旁的蔡勇:“蔡大人,你毕竟出身刑部,还是给拿个主意吧?”
蔡勇咬咬牙,指着海瑞,“海瑞,你可知今日所为,是历朝历代闻所未闻之事?凭你一人怎能成事?你若说出背后主事,皇上或许会念在你曾经的功绩,对你家人法外开恩!否则……”
海瑞猛地睁开双眼:“否则什么?”
“历朝历代最严厉的刑罚,也不过是满门抄斩牵连九族,可我大明朝却能牵连十族!你要想清楚,这后果是不是你能承受的!”
海瑞迅速望向牢外,“陆大人,蔡大人刚才所言,都详实记录了吗?”
陆经:“自然。”
马文忠和林办脸色都有些难看。蔡勇这么问,很明显有逼问的嫌疑,实在是不妥的。
海瑞:“好,现在卑职就回蔡大人的话。蔡大人平时上疏也需要受人指使吗?”
“你什么意思!别东拉西扯的!”蔡勇紧接着逼问。
“卑职在给皇上的奏疏里,第一句便是“户部云南司主事臣海瑞谨奏”!除了卑职,此身彻底分明了,再与旁人无关!反倒是您蔡大人,总想让卑职牵连到旁的人身上,才是真正的东拉西扯!包藏祸心!”
于可远望着这个在青史中留名的海青天,见他身披枷锁镣铐仍然站如青松,双眼炯炯有神,心中便浮现出一股敬佩之意。
问到这里,其实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既进一步证明自己和海瑞无关,还借着海瑞的手让大理寺、都察院和刑部这三个亲近陈洪之人丢了面皮。继续问下去不会有更多答案了。
于可远慢慢转过身,发现陈洪已经命令一个太监将牢门打开了。
于可远也有些意外,望向陈洪,见到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走过来,恭敬行了一礼,“公公,刚才问案的过程,都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