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寻常百姓家,如海母这样年长位尊的,常已不管事了,底下的媳妇管家,若家道中兴,自然面面俱到,打理的滴水不漏。倘若家道衰败,入不敷出,媳妇便要挑着要紧的,侍奉公婆最为要紧,宁可委屈了儿女丈夫。虽免不了被人说三道四,被儿女丈夫埋怨,到底这个家保住了。一家如此,想必很多事都是相通的。”
海母:“一家如此,是因为一家仅有一父一母。推至一县,一县父母不过县令一人,以全县数万子民供养父母官一人,饿殍遍地,瘟疫横行,父母官每日鱼肉,这么伤天理的事,朝廷就不管吗?”
李王妃:“这些事……”
海母打断道:“这些事,朝廷都知道。只是无人愿管,天下都为了父母,无人为了儿女。只是父母行将老去,儿女还未长大,青黄不接之后,真不知这个家还能维持多久。”
连高邦媛和阿福也怔愣住了,谁也想不到海母竟然会与李王妃如此针锋相对……这番话说得如此露骨,若李王妃心存歹意,海瑞一家谁也跑不掉。
但李王妃还是沉住了气,她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需要有一个人,认准他,认准他会为百姓跟那些沽名钓誉之辈争!天下多少子民,若连这样一个人也寻不到,这天下合该无父无母,无子无女,也合该有它应有的结局。我想,在这一点上,我与夫人不谋而合。”
海母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海妻,“海家单传至今,到了海瑞这一代,上不过一个母亲,中间不过一个糟糠之妻,下面不过一个女儿。若以小家无后论大家,则天底下没有什么不敢做的,惶惶百年,一切尘土。”
“海夫人能有这般心胸,虽同为女人,我却颇感惋惜,若夫人为男,则我大明朝又多一栋梁!”李王妃由衷道。
海母失神地望着殿内燃起的那盏灯,喃喃道:“世间做女人的几个命不哭,何况是做阿母啊……我海家先祖信奉明教,听说我大明朝的太祖皇帝得天下时也信的是明教,才将国号叫作大明,我海家无论儿女,都是一团火,烧了自己,热的是别人。”
说完这句,海母扑腾一声跪倒在地,“我知道娘娘叫我们娘俩来是做什么,我只求娘娘一个保证……”
李王妃连忙上前搀扶起海母,海母不肯起身,“娘娘若不应许,民妇不起。”
“海夫人您说就是。”
“我这儿媳妇已有身孕,倘若将来海瑞身遇不测,恳请娘娘搭把手,给我海家留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