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撑着床案的手送了,软软地靠上去。
张居正斟酌了好一阵子,轻声问道:“部堂大人,我想问几句话,可否?”
胡宗宪和高拱都望向了张居正,胡宗宪:“问吧。”
张居正对着胡宗宪:“部堂大人,严嵩派人来见您,您是只派了松奇前去,还是您私下也见了?”
胡宗宪:“松奇一个人。”
张居正抿了抿嘴,“事情还没到无法转圜的余地,部堂,您一定不知道严嵩严世藩现在在筹谋什么吧?”
胡宗宪一怔:“我知道。”
众人接着怔愣了。
知道?
高拱立刻明白了,吼道:“天心仁慈!圣上将救人救命的功劳降到我高拱手里!我将身家性命都搭上,带着一伙人冲锋陷阵,走出北京城!于今我们要救的人在背后射人家的冷箭!我高拱真是看错了人!这次那些人要是放不过我高拱,也纯属是我高拱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赵云安震了一下,望向胡宗宪:“部堂,您真要和严嵩严世藩他们谋反?”
“昭然若揭了!我的赵大人!”高拱已然十分激动,“我大明朝到当今皇上已经经历了十一帝,历朝历代杀过的叛臣贼子何其多!错杀误杀,捎带连累的也不是少数,但像这样明知是必败必死结局,有生路不取的,这是从来没有的事!胡宗宪,你虽保全了后世万代的名声,当得起一个真君子,却也害了在场的所有人!”
赵云安已然有些撑不住了,怔怔地望向胡宗宪:“部堂,会是这样吗?”
若他没有撺掇于可远救胡宗宪,若他寻着高拱的门路,若他没有顾念曾经的种种恩情,若他不再奢求什么仕途,想必有裕王求情
。,严党这棵大树彻底倒下时,他也能够保全自己吧?就算被贬为闲云野鹤,也能苟活一条烂命。
而不是像现在,开弓再也没有回头箭。
张居正也不再问了,他眼神中满是审视和质询,冷飕飕的。
戚继光和俞大猷虽然不解,这一刻,感情却战胜了理智,坚定地站在了床前,为胡宗宪挡住众人投来的不善目光。
俞大猷满怀歉意地望向于可远:“可远,你就当咨皋什么都没讲过,也当从来没认识过他。”这是抱着宁死也要追随胡宗宪的态度。
“为什么?”
于可远喘了一口气,望了高拱和胡宗宪一眼。
他缓缓踏向床前,左手搀着王正宪,在王正宪右手边,是老和尚。三人一同走到床前,戚继光和俞大猷对视一眼,不肯让开,还是于可远投来一个放心的眼神,戚继光和俞大猷才满脸警惕地让开。
望向于可远,胡宗宪满眼都是欣慰和坦荡。
“部堂,我理解您。”
于可远向胡宗宪望去,眼底皆是悲恸和不舍,也有满满的不甘,但那不甘很快便被无奈取代。
这一刻,他忽然想到,历史大势滚滚向前,不会依循任何人的意志和行为而改变。冥冥之中仿佛存在着一个时空警察,在拨乱反正,清除异变。
这一刻,他在想,百年之后,历史会如何评价他?会因为某些事,抹除他的一切,史书中不见半字评价?还是怎样?
这一刻,他有些敬佩老和尚。
他有着深深的无力感,一种巨大的陌生和恐慌,要将他压垮了。
听到于可远的话,所有人都震惊了,一脸困惑地望向他。
高拱更是激动地呵斥道:“可远,你在发什么疯!”
王正宪挥了挥手,“肃卿,既然是谈事情,就要给人说话的机会,几十年了,你这毛病就不能改一改?”
“说话,说什么?都说得一清二楚了!依我看,我们现在就该连夜赶回京城,向皇上秉明这一切!或许皇上声明,并不会牵连我们什么!”高拱咬着牙说道。
“师相。”
这是于可远第一次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