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供暖前一个月的时候,连续几天的降雨降温,周末宋奇裹在被窝里追剧,虚耗光阴,就在这时接到快递电话,说是她买的空调到了,跟她约上门安装的时间。
宋奇当然没买过空调,并且很自然地联想到郭云裳。
如果头脑清醒,就会发现这件事情根本无需用排除法来锁定目标,但宋奇还是珍重地将包括余明霞和宋金州在内的所有人都罗列出来,经过仔细推敲与否定后,才给郭云裳打了个电话过去。
郭云裳的电话接的很快,但先说:“要紧事吗?正在打游戏呢!”
宋奇一口气憋在胸口,愣了一会儿才说:“不要紧。”
郭云裳便利落地挂断了,隔了总有半个小时电话才回过来,她油腔滑调地问:“怎么了呀小姐姐?”让人疑心她已经知道了自己要问的事,并预备好了说辞。
是而宋奇省略了中间的许多疑问,直奔最后一步:“空调的钱,我转给你。”
这个跳跃叫郭云裳些微的迟疑,但她那说辞大概是成套的,划掉中间的无用部分后,也很快地跳转到了相应的对策:“唔……那个,那是同事买家电的时候送的,同事已经买了空调了,我也有的,所以……”
宋奇只嗯了一声便不再吱声,以不变应万变的,反而掌握了主动权,听郭云裳继续解释,有种要自圆其说的刻意感在里面,宗旨是:空调可以是送的,可以是捡的,甚至能是天上掉下来的,总之不会是花钱买的。
宋奇忽然意兴阑珊,挂了电话后,她蜷缩在被窝里,自郭云裳走后头一回感受到那种颓丧式的难过,那情绪简直要把屋子填满,最后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被窝里,周密的困住了她。
人心不足,她克己复礼之余,难免自怨自艾,屡次在感情里被人放弃,就算做好再大的准备,那打击也实在叫人怀疑人生。
即使她已经理顺了第一次打电话时,郭云裳的那句“怎么了”里担忧大于质问,她还是被颓丧的难过狠狠刺伤了。
但很快就好了,因为周一上班时朱孟君安排了旧设备搬迁的任务,她也是参与者,这活技术含量不高,但需要十分耐心和仔细,耗神耗时,是治愈内心伤痛的良药。
她很“好了伤疤忘了疼”,轻易的理解了郭云裳的退避,跑到严于律己的一端,责怪自己苛求太多,忘却初心。
那是平常的时候。
过年的时候格外不同,在此合家团聚的时候,别人的喜庆像隔着一层纱幔似的不真实,而她在一厂房的寂静里,像闯入肃静的古刹,她那一颗并不勇敢的凡心跳的轰隆作响,那渴求是很真实的:她想假借一些别的名堂,听听她带着笑的声音,几乎想到不能克制。
听到了,那感觉或许和犯了烟瘾的人深深吸的第一口烟相似。
宋奇不自觉的站直了,顺着郭云裳的话说下去:“过年好啊,我们没放假,十吨炉它……”她撒这样的慌是轻车熟路,说顺了,涛涛的讲下去,仿佛这个设备已病入膏肓需要专家会诊,她听郭云裳带着思考的应对,穷举可能的情况,又被她给一一否决了,简直像博弈,或者说是,类同与别人的那种灵魂交流。
短暂的停顿后,郭云裳忽而很轻的笑着叹了口气,牛头不对马嘴的说:“宋奇,春节快乐,万事如意。”
宋奇在一阵惊愕里很快反应过来——是的,她这边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耳鸣,一个没有放假的生产单位,是不会有这样的安静的。
电话已经挂断了,不知是谁挂的,宋奇蹲在操作室的地上,手脚发软地,很久都起不来。
回去后躺在班组的长条凳上,也很久的睡不着,因为回过神后她想起来,郭云裳那边也是一样的安静,一个正常人的除夕夜,是不应该那么安静的,就算没有烟花爆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