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爷爷下地，我确实寄在庵里。”后来学会讲话，多少沾点尼师们诵经的语调。
白牧野气笑了，这年头还有人在尼姑庵长大啊？
他盯着叶莺，想看穿她，可是女孩坦坦荡荡，像一面水晶做的镜子，圆眼中清澈的眸光反而映照出他气急败坏的嘴脸。
白牧野长得颠倒众生，自己照镜子，有时都把持不住。
可她眼中的他，却像个小丑。
七点。
学校的电子钟报了时间，广播开始放音乐。
要关校门了。
叶莺背起书包就走，白牧野手揣兜里，跟在她后面。他说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话，夹杂着语气恶劣的“小屁孩”、“臭丫头”以及峰回路转的暧昧调调，“小鸟，你真不饿吗？”
这家伙真的好缠人。
两人走出校门，合欢树道上摆满了小摊，和远处高楼缝隙中的余晖形成城市最后的烟火气。这个点城管下班了，商贩们鼓足精神招揽生意，扩音器中各式各样的方言和调调拖得老长。
一个小摊前，女人背着襁褓中的孩子，正在切手工糖。
也许是学生都走了的缘故，半天没卖出一笔。
叶莺只看了一眼，真的只看了一眼。
白牧野就买了罐扔到她手里——糖果呈圆柱状，一截又一截，中心是橘子、猕猴桃、樱花……的图案，在玻璃罐中看起来漂亮极了。
“吃吧，小鸟。”
他的动作真的好像喂鸟。
叶莺顿了顿，摇头。
白牧野笑起来，“不要啊，那我只好退货了。”
叶莺看向背着小孩的摊主，于心不忍，手比嘴巴快，稳稳抱住，“我、我给你钱……你别退了。”
她也在集市摆过，知道出来讨生活不容易。
尽管她自己过得也不算好。
从傍晚碰面便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的女孩，现在脸红扑扑的，说话还结巴，哪有刚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白牧野脸上的笑僵住，静静看她，称呼也改了。
“叶莺你喂我一颗，就不退了，好不好？”
“……”
“我喂你也行。”
她觉得有点奇怪，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在喂他和被他喂之间，选了前者——叶莺拧开罐子，问道：“你想吃什么图案的？”
“樱花吧。”
女孩细软的指捻起花瓣图案的糖果，小心翼翼垫脚，“你低一点。”
白牧野其实和陈觅差不多高，但他站没站样，坐着像躺，比起抬头挺胸，永远挺拔的陈觅就好像矮着一截。
真站到一处了，才觉得他是真的高，没有干吃饭不长个儿。
男生弯腰张嘴，眸光停在她清浅明澈的眼眸，走了神，于是唇便碰到女孩微凉的指。叶莺还没怎么，白牧野触电似的站正，皱着眉，咯嘣咬断糖果。
“……叶莺你有毒啊。”
也不是没被女人亲过。
比她漂亮的也不是没见过。
真他妈邪门。
白牧野抓抓微卷的发，白皙的脖子红了大半，半晌，伸手搡她脑袋，“小孩，不逗你玩了，你看你比我矮两个头，像只虾米，长得很灵，性格却呆呆的……再逗你，我真要被警察叔叔抓了。”
叶莺翻出钱，递给他。
男生不耐烦地挥手，“谁要你的臭钱？老子有的是钱……嗯，地铁站是吧，天黑了，我送你过去。”
叶莺抱着糖，不吭声。
白牧野就当她默认。
其实他拿到驾照了，开车过来的，可以送她回去，但一想到叶莺小动物般的敏锐和戒备，就把话收到肚子好好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