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没再说话，拉好被子叫她快睡，明天起得早。叶莺闭上眼睛，漆黑的脑海总是一遍遍浮现陈觅站在窗前看雨的样子。高而矫健，侧脸像雕塑，眸光凝在一处动也不动，衬衣袖口挽到手臂，显出几根叫人心动的弦影。
真是奇怪。
那晚，她明明看都没看他，而他也从始至终没说话。
叶莺在梦里，被大雨裹挟着飘来荡去。一夜浮沉醒来，汗湿一身，换过衣服早早去花园浇水。
陈觅跑完步回来，站在爬满粉蔷薇的篱笆前朝她示意，“吃早饭吗？”
“吃过了，我和于叔周姨一起。”叶莺转过身来，微微欠身，低下头，露出逆行的发旋，“少爷。”
这两个字对他而言，仿佛咒语。
他先是因为惊愕而僵住，紧接着呼吸变沉，然后竟然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
十月下旬。
天已经没那么闷热，学校里的梧桐都开始变黄，孱弱的树叶率先飘落，在柏油路上裹着不知道什么植物的絮滚成一团。
叶莺上完课，挤到走廊布告板看成绩。
城里学校注重隐私，成绩单发到个人手里，布告板只公布年级前一百。刚来那会儿参加月考，叶莺除了数学都很差，每每路过布告板，都只能眼巴巴看着那一百个人的名字和班级。
云宿书院高一年级总共五百人，挤不进布告板，那就是中等偏下。
叶莺算了算学校每年的升学率，挺高的。
但是好些出国，还有些去的民办，不论哪种学费不是她能承受。如果连前一百名都进不去，她不敢想象以后会如何——复读班学费贵得吓人。城里现在不鼓励高中复读，哪个学校的复读名额都很紧。
再说，她也没脸跟陈家说要复读。
叶莺低头，瞧着这次期中的成绩单。
数学依旧是争分大项，剩下的几科也慢慢爬起来，就是语文和外语太难了，怎么努力，都很难提分。老师说要加大阅读量，增强语感，实在不行的话，可以放弃英语，选别的……但日语、俄语什么的，叶莺甚至分不出这两种语言的区别。
越是学习，才发现世界越大。
穿过密林环绕的山峦，彼方一望无际。
“这次成绩要好一点……”
叶莺心里默念着，挤在人堆里去看，希望能发现自己的名字。
“诗雨——诗雨——牛哇，我的妈呀，年级第七，你进前十了！期中可是有奖学金的，你发了钱得带我们去唱歌！”
叶莺一顿，往旁边躲。
她的三个室友，曾诗雨、娄笑笑和贾欣都在。
说话的女生是娄笑笑，嗓门很大，说叶莺睡的棉絮里都是乡下跟来的跳蚤，脏得很，经常趁她不在扔出来，有时候当着面也扔。曾诗雨叫她牵着，高挑漂亮，成绩好，性格也清高，不喜欢和娄笑笑讲话，当然，也不喜欢和她讲话。但娄笑笑喜欢缠着曾诗雨，什么都要叫她。
贾欣不太说话，戴着眼镜，是两人的跟屁虫。
“哎，等等，瞧我发现了什么！”
娄笑笑哈哈笑起来，指着末尾倒数第五那一行，像吃了含笑半步癫，“妈耶，那个农民竟然爬进前一百了，这个学校迟早药丸，我看，下年还是去国际班吧，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来……”
叶莺一听有自己名字，就忘了躲，刚好叫娄笑笑抓个正着。
“农民来了。”
三人和叶莺不是一个班，叶莺中途插班，在平行班最末。
娄笑笑上下打量她，越发没有好脸色——叶莺在宿舍里穿得像个垃圾佬，不，就是到旧物回收箱里真捡两件，都比她穿的好。可就这样一个化妆水都没有的破农民，皮肤却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