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着听,下了学把记的文章一字不落拿给我看,去!”
“是。”两人应是,乖乖抱起椅子往后面走。
从茶叶讲到茶具,由一眼泉水引出先人典故,韩夫子滔滔不绝地讲了两个时辰。
好容易挨到下课,姜菀蹲在那里换了又换的腿早就酸得不行了,站都站不住,手一离开凳子,扑通跪在了地上。
好歹活了两辈子,姜尧聪明些,避开擦伤的膝盖,用腿曲在地上撑着力,裙衫一放下,谁也瞧不见。
不过她记笔记时,常常想起上辈子开蒙那会儿的事情。她上辈子开蒙晚,字其实写的一直都不大好,能避免题字就避免,实在避不过去才熬几个通宵专门练那几个字,皇帝在这上面从来瞧不起她。
姜菀年纪小,但字迹秀气,能看出下过苦功夫的。而姜尧将字写得歪歪扭扭,不大尽人意。
韩夫子接过两份宣纸没做点评,抛下一句“下不为例”,自顾自去吃膳了。
见夫子离开,姜堰疾步过来扶着妹妹,嗔道:“怎么好端端走了神?”
他眼里的妹妹开蒙早,最爱读书,每每上学堂风雨无阻。宠女儿的姜九爷当女儿文曲星下凡,见着了都是要逮着她往众人面前可劲儿夸赞“我家小枣乃是数一数二的神童呐”。
因着时常挂在嘴边,学堂的孩子们都是敬慕姜尧的,以她为榜样,自然也不会有女郎就不如郎君的偏见。
姜堰想破脑袋也琢磨不明白他这位最好学的“神童”妹妹怎么破了天荒上课走神。
“哥哥先去吃膳吧。”姜尧俏皮地眨眨眼,出声提醒。
接着捡起架子上的笔杆子,任由姜菀拉着她亲亲热热地跑出去洗墨。姜堰只是愣了一瞬,朝门口看去,只剩下一截彩绦穗子轻快地甩。
姜堰叹了口气,一个两个,都管不住了。
书院往后踩过一座石桥,有一口小小的泉,地上的石头刻了俩字——洗墨,据闻是姜府上面的老祖宗亲题。
吃午膳的时间,除了她们两个并没有人来。
姜菀膝盖酸,实在曲不下去,干脆捋起下摆择了块看着干净的平滑石头坐在上边,往下探身去够泉水洗笔。
泉水十分清澈,只有两个矮矮的身影倒影。
姜尧把手浸在泉水里,有一下没一下顺着笔上的毛。黑漆漆的墨水随她动作荡漾成一圈圈的涟漪,浮在水面上。
凉意刺骨,姜尧打了一个哆嗦。等到洗得大差不差,两人拧干水,收拾好预备离开,这时忽然听到脚步声音由远及近。
这个时间会是谁来?
两人不由得往入口看去,不料话语声竟然是从泉源上传来。
“左右老太太属意的不过就那几个儿辈……长房在她眼里自然什么都好,那虞莺又是个本事的,将大爷房里的妾都治得服服帖帖,自己生下二子一女不说,主中馈,又握着财权,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了。依我看,老太太都没法儿给她拉下台。”
“可不是嘛……”
“嬷嬷你也是知道的,我是断然咽不下这口气的。平日里出风头的事全叫她一人干了,我说不上话,吃力还计较不得……可如今孩子们大都待字闺中,不去争这个攀高枝的机会,难道等着来日她去同老太太合谋卖女儿给她家送官职、挣诰命不成?”
“我这一辈子这样也就罢了,可谁敢害了我的孩子们,我是做鬼不会放过她们的!”
“诶,娘子这又是何苦呢?”
“嬷嬷我……”
那声音说到此处忽然停住,犹如被弹拨得过于急切的琴弦骤然崩断,紧跟着一阵赛一阵的悲戚呜咽,好似激流出闸,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