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唐楷。
顾瑂太阳穴突突跳着疼,忍不住叹了口气。
自从那天逼问出她的真实想法,这个小崽子就放弃了之前进可攻退可守的试探,丝毫不掩饰攻城略地的心思,只要旬假立刻跑来耗着,下值早也要到院门口溜达一圈,而且行事言谈一改往日俯首帖耳的乖巧,凶得很。
顾瑂装作没听见,用勺子搅动着锅里不再水米分明的粥,琢磨着应该差不多了,便先盛起一碗安慰已经疼了一阵的胃,其余的继续放在锅里熬煮。
“瑂姐,我有事求你。”
唐楷继续叫。
顾瑂喝了一口,烫得她吐了吐舌头。清汤寡水,再煮一阵吧,或者不如再煮干些,做成米糕放着。
“瑂姐!瑂姐……”
真是锲而不舍。
顾瑂无奈放下碗,认命走到篱笆门前:“又有什么事。”
唐楷见她过来眉开眼笑:“煮了粥吗?好香啊。”
“没吃饭?”顾瑂的手放在门闩上。
“是啊。”唐楷可怜兮兮看着她。
“那早点回去吃吧。”顾瑂收回了手,转身欲走。
“哎!吃过了吃过了,”唐楷连忙道,“我真的有事找你。”
顾瑂冷哼一声拽开了门:“进来吧。”
话虽如此,顾瑂还是给唐楷盛了一碗稀粥。唐楷其实并不饿,两口喝完了碗里的米汤,捧着碗四下瞎瞅,等着顾瑂吃完,他知道她不喜欢在吃东西的时候开口。
顾瑂终于放下了碗:“什么事,说吧。”
唐楷也放下碗,直陈来意:“下个月是我母亲寿诞。说来惭愧,这些年我从未送过母亲贵重的礼物,这一次准备为她添件冬衣。布料样式我一无所知,想让瑂姐帮忙看看。”
饶是顾瑂已经准备好了拒绝他的说辞,可此言一出,她却重新斟酌起来。
去年此时,他们母子还挣扎在生死边缘,今年是唐楷出人头地后第一次为母亲过寿,想要郑重是他的一片孝心,她应该成全。
更重要的是,顾瑂自己也有一点私心。
她从未说过,当初在药铺,她对唐母出手相助,正是因为她温柔又要强、为了儿子不惜一切的样子让她想起了郑姑姑和郑宜。若可以,她也想再为姑姑再祝一次寿。
“好,我随你去,”顾瑂莫名重新端起粥碗,似乎残存的微弱热气仍能熏红她的眼眶,“买好便走,我还要回来开铺子。”
“知道。”唐楷兴奋道。
两人踏上临花巷的街道,不可避免引来了一些居民的注目。他们认不出唐楷,也不是所有人都熟悉小二姐长什么样子,但这样一对年轻男女并肩走在街上,还是会引起路人遐思。
唐楷发现顾瑂对旁人的目光很是敏感,脚步都不由加快了,像是常居于暗处忽然被光照到的小兽,迫不及待想逃。
这样的顾瑂,倒是很新鲜,唐楷想。
走出临花巷,到了宽阔的街上,顾瑂眼见得松了一口气,亦察觉到唐楷不同寻常的关注:“看什么?”
唐楷收回目光,表情愉悦:“没什么,我忽然想到,不算王翰林府上的那场意外,这是我们第一次在半日闲之外的地方相见。”
“所以?”顾瑂不明白他在高兴什么。
“你能与我站在这里,我还真了不得。”唐楷扬着头,几分稚气。
“那你还真是很容易满足。”顾瑂觉得他傻里傻气。
“不,我从不知足,我这叫会哄自己开心。”唐楷笑道。
听了这话,顾瑂也轻笑了一下:“挺好。”
“一点不好,”唐楷怀疑地看着她,“我觉得你在笑我。”
“笑有什么不好,笑是因为开怀,我羡慕你少年意气不该笑吗?”顾瑂笑道。
“瑂姐,”他故意把姐字咬得很重,“你不过比我年长两岁,好像已经七老八十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