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里还有粮。不拿江阴县的存粮出来匀一匀,淮州其他灾民就得挨饿。而人饿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肯定会有铤而走险去抢粮的。与其看着争斗发生,不如提前匀了。”盛环颂耸了耸肩,“这也不能怪咱们,都是齐孙冯太作孽。我看你和这铁球相熟,劝劝他吧。最好是咱们唱白脸,他做红脸,好安抚住当地百姓。”
贺今行却道:“同为朝官,都知官员按级年考核评等,地方又有御史、清吏司与州卫军在,难道这相关的官吏都没有半分察觉?任用他们的朝廷就没有半点责任?”
嬴淳懿:“但官员又不是神仙,底下的人干了龌龊事,朝廷未必立时就能知晓。盛大人话糙理不糙,除掉这些毒瘤就是负起责任。”
“道理虽如此,但情义上,下官实在难以启齿。”贺今行说着摇头,沉默地走了一截,忽道:“依下官看来,不如就照实说罢。人心都是肉长,江阴县的百姓们都经历过洪灾,对灾后的苦与难深有感触,会理解的。再者,存粮到底是他们攒下的,官府也不能白拿。待江南灾情好转,恢复元气之后,要对江阴县进行补偿。”
盛环颂沉思稍许,“也不是不行。不过咱们就是一时督办,完事就得回京。具体怎么做,能不能成,还得看下任总督。”
贺今行想到圣谕所指的继任人选,颔首道:“我听莫县令说,许大人深受淮州百姓爱戴,应当不会不准,甚至或许还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许轻名正在来的路上。”盛环颂意味深长地笑道:“说来奇也怪哉,按早定好的行程,他应该已经出海才对。可就那么巧,他因事耽搁那么一两日,就赶上了这道调令。”
“管他真巧假巧,总之无巧不成书,不妨再巧一些。”嬴淳懿嗤笑一声。
三人各有所思,并列着走向大堂。
百里之外,一队骏马飞奔向雁庄所在的山头。
领头的两匹挨得极近,但最前的马上,釉红的大袖与衣摆一齐飞扬,将半个身位后的年轻人掩盖得黯淡无光。
直到马队急停在山门前,红衫贴到马背上,那一抹偏灰的白才略有些许引人注意。
石砌的牌楼底下,桌椅茶点一应俱全。冯于骁站在“柳氏商行”四个字底下,掸了掸衣袍上不存在的尘埃,露出一排牙齿,“大小姐,本官等你好久啦。”
柳逾言摩挲着马鬃,高声问:“冯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冯于骁伸展双臂,向后转了一圈,“就是这个意思。”
在他身后,临州卫与按察司的衙役设了鹿寨,将雁庄的正门完全封锁。其他几个出口虽未得见,但想必也差不离。
“想金蝉脱壳?没那么容易。”
“是吗?”
柳逾言抬首望了一眼山上,炽烈的阳光下,满山的雁子旗随风飘扬,一如既往。
她在淮州看到弟弟来的那一刻,就明白大当家断尾求生的考量,但她并不打算依言做。
她抬腿下马,走向山门牌匾。柳三尺静静地跟在她斜后方半臂的距离。
冯于骁注视着她,轻轻拍了拍掌心,“不愧是大小姐,面对如此囚笼困兽的景状,步伐依然从容,既没有快上一分,也没有慢上一分。”
“冯大人想要什么?”柳逾言在他面前三步远站定。
“冯某最喜欢和大小姐打交道,爽快。”冯于骁微笑道:“人可以走,但东西要留下。还有这座山头的地契,也得放在这里。”
柳逾言也轻笑出声,抱着手臂说:“什么都要给你,那我们岂不是一无所有?”
冯于骁仍是笑:“大小姐,输了就得认啊。”
他说罢,身后一众下属齐刷刷拔刀出鞘,在烈日下映出凛凛刀光。
柳逾言抬手遮了遮刺目的刀光,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