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去西面，慕燚从康平坊的大门里出来。
因为还在国葬期间，原本莺歌艳舞的青楼歌坊，很是冷清。翠烟楼因为承办了曹兰亭的清谈会，当成会场供其使用。
今日有一场夜会，这个时间慢慢有人往这边过来，其中就有曹兰亭。
当下就打了照面，慕燚一贯是冷漠清淡的表情，招呼也不打，仅仅瞥一眼，就打算过去。
没想到曹兰亭边上的白衣公子，冲着他行了一礼。
慕燚眉头微蹙，却也没有搭话。
那人笑容明媚，“在下是颖川王家的王秆，仰慕郡公高华风采，今日得见，甚是欢喜。”
慕燚面色还是淡，“好说。”
王秆的这个举动，曹兰亭也是意外。但既然到了这个份上，他只能跟着行一礼，然后他站直腰杆，淡声介绍，“王秆是家主的嫡子，颖川王家的下一任掌家之人。”
慕燚神色微敛，“幸会。”
王秆笑容很盛，“下个月，我在轩回坊的新居落成，会摆几场酒宴。轩回坊与都庆坊只隔了两条街，多少也算得上邻居，恳请郡公赏脸。”
慕燚的目光里带了些研究，审慎地看他片刻，“下个月我不一定有空。”
王秆认真点头，语气更是客气，“我会提前往万安公府送宴帖，您有空便来，没空以后也有机会。”
慕燚浅浅地点一点头，之后他也不看曹兰亭，径自离去。
这次偶遇，王秆在慕燚的脑子里留下了特别的印象。
都说曹兰亭阴险，此人不在其下。
慕燚知道卧龙山之战，与这二人有关，原本是想收拾他们的，现时想想，论阴险，宫里还有一个萧翊。
慕燚收到消息，京兆尹赵君和执金吾崔同喜，正合起伙来追查海城在大宣城的潜伏势力。
肯定是得了萧翊的命令。
海城于大宣朝而言，是一个特殊的存在。申屠敬兵强马壮，萧翊对他的忌惮不会少。
曹兰亭和王秆选择与海城合作，萧翊必然会收拾他们。
就让他们狗咬狗吧。
……
披着一身的霞光，慕燚回到万安公府。
费靓靓早就回来了，今日她算是开了眼界，所谓的法事与她想的一般潦草，按寂方大师的话讲，与先人对话这件事情，形式不重要，心诚则灵。
讲究一个天人合一，在蒲团上静静入定，心随意动，境界到了即可。
费正恒一本正经地坐好，趁着寂方大师不注意，他转过头，小声地与她说话，“和尚就是会忽悠。”
费靓靓忍住笑意，“嗯。”
寂方大师说形式不重要，但他们需要经历这么一个形式，然后与慕燚交待。
她阖上眼。
小和尚拿了香炉进来，摆在费靓靓的面前。香味很特别，只一会儿，她的脑子就有些糊了。而寂方大师开始念经，声音不响，听着也是平淡，但是费靓靓的脑海里浮起些奇怪的画卷。
烽火连天，金戈铁马，对战双方在漫天无比的荒漠上对战。
杀声震天，血喷注而出。
寂方大师念了多久的经，费靓靓就看了多久的战争。所幸她在这个世道见过太多惨象，神经已经粗壮，默默地看，面色倒也自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寂方大师的念经声消失了，香炉的气味还在鼻息间环绕，费靓靓安静地阖着眼，依旧保持入定的模样。
有脚步声，有人蹲在她的面前，声音很柔缓，“郡公答应庞欣了么？”
费靓靓没有反应。
于是那人又问了一遍。
费靓靓的面色有了些变化，眉头微微蹙起，像是思忖，最后她困难地回答，“最多五日，郡公会送他们去北方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