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帝满心烦躁,被吵得头疼。
“陛下,宁远郡主求见。”
“宣。”
穆歆臭着脸进来,草草行礼后,就替洪熙帝下针。
其实她根本不用扎那么多,主要是不想让半疯不疯的人耽误事。结果还是没赶上,白跑一趟通天塔。
“怀虚道长是怎么死的?”洪熙帝如今看着穆歆,心情很是微妙。
上一次,在祈明坛上看到穆歆冲来后,洪熙帝就失去了意识,也因此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这一次,洪熙帝意识是混乱的,眼睛却能看到穆歆的动作,只是太快了,根本看不清她是怎么夺走刀又将他按在椅子上。
只记得分筋错骨般的钝痛,传遍全身后,就清醒过来了。
穆歆用武力向他展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如果穆歆想弑君,随时可以做到。
没等洪熙帝质问穆歆是如何闯进太极殿,为何要动手时,就被迎头泼了大一桶冰水。
虽然事后穆歆给出了解释,说若不及时让头降温,会彻底变成疯子。
但在场的几人,包括替穆歆担保的张太医和执行泼水任务的宴翎,都不确定这是不是穆歆的虚假说辞。
洪熙帝被浇得浑身冰凉,然而紧接着,宴翎禀报的事,比冰水还要寒冷上万倍。
洪熙帝怀疑过许多人,却没想到亲生母亲会捅上最狠的一刀。
洪熙帝承认,他始终对穆歆心怀警惕,也不愿重用女子。但疑心真正压过理智,还是在永寿宫睡了一觉以后。
至此以后,每一个决策,都失去了洪熙帝以往的洞察力,一步步滑向深渊。
事到如今,洪熙帝唯一能相信的,竟只有身为医者的穆歆。
身为帝王,洪熙帝天然就需要警惕所有人,审视所有话语,怀疑所有动机。
现在,最值得怀疑的,反而是怀疑本身。
这种悖论,让洪熙帝想不出对策。
“自杀。直接喝了一坛涅槃水,顶级奢侈的死法。”穆歆刚看到时,甚至下意识换算了一下。
在西域的黑市上,那一坛的价值,足够一个县的人吃一年冒尖的白米饭了。
洪熙帝闻言却是面黑如炭:“噬心膏的毒性,不是只作用于人心吗?”
“那是点燃的时候,喝进去的毒性有多强,陛下应该深有感悟。”
“放肆!”张太医被吓得跳了起来,指着穆歆呵斥道,“宁远郡主,不准对陛下不敬!”
穆歆一言难尽地转向张太医,这老头,当大内总管还挺入戏。
“还不向陛下认错?”张太医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急得一头汗。
“臣女心直口快,还请陛下恕罪。”穆歆无奈,只得敷衍下一惊一乍的张太医。
这就是被皇权压迫惯了的太医,换了老药王在场,只会夸穆歆说得好。洪熙帝这种疑心重又刚愎自用的病患,不就是当代蔡恒公么。
得亏穆歆这位扁鹊会的不仅是医术,否则洪熙帝就是能恢复神智,也会一步步走向怀虚道长的死法。
单凭人的意志力,无法抵抗摧毁心智的毒药。
洪熙帝并未动怒,他今日受到的冲击够大了,根本不在意这种冒犯。
他的至亲,枕边人,心腹,是真的很想让他死。
深吸一口气,洪熙帝平缓了下翻腾的心绪,沉声道:“让人进来,替朕更衣。”
穆歆退到殿外,远远就看到了褚承泽的身影,笑着招了招手,一派悠闲自得的模样。
褚承泽桃花眼映出暖意,露出了浅浅的酒窝,也招了招手。
紧随其后的顾相只觉得错日重现,牙又酸了。
两位祖宗,注意下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