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一种什么感受?
青衣姑娘先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直到下沉到了黑水中后,她才惊悚发觉,原来这个问题从来都不遥远,甚至可以说是近在咫尺。
在无边无际黑暗中,孑然一身下沉,周围一切安静,漆黑,寒冷,让人不由得认为死亡也莫过于此。
那巨大姽水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秘法,两手微微合拢,在她身旁硬生生地笼罩出了一处极为狭小的无水小天地,范围极小,以至于青衣姑娘无法在其中站直身来,只能盘腿坐下。与此同时,她所有的听觉,视觉,触觉,在入水的那一瞬间也被那秘法彻底剥夺。即便她再如何睁大眼睛,也只能看见一片漆黑;即便她再认真地侧耳倾听,也只能听见若有若无的水流声;她明明知道姽水就在自己身旁,却又感觉自己是孑然一身于水中。
向上无天,向下无地,一切都是虚无,她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自己正在缓缓向下沉去。这种不能听,不能看的浩瀚孤独,能瞬间吞没任何一个不够坚强的人。
青衣相信姽水不会害她,黑水中有什么?是什么不能看也不能听?
直到此时,她才彻底明白了黑水究竟是如何瞠目结舌的存在,千年前的那位炼化世间一切物的修士,那位以身结阵笼罩天穹的阵修,那位仗剑飞升的剑修,她们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决心,才能一人坦然走入这黑水深处?
齐苒是对的,在直面黑水前,在四大域与妖域中娇生惯养多年的新补天人们根本都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可怖与绝望,她到底还知道多少其他补天人不了解的情报?
既然看不见,干脆就闭上眼睛,静坐修行,青衣姑娘颇为果决地抛却杂念,让自己心无旁骛地静坐下来,说来也是奇怪,当她抛却杂念后,那一直萦绕于她耳旁的流水声也是消弱了不少。
那流水声如同一道锋锐细长的钩子,将她心中的杂念思绪全部搅动扩散,莫名的烦躁感如同附骨之疽般阴魂不散,无数的负面情绪都被数倍放大,全然听不清晰的声音成百上千地在她耳边萦绕……倘若不是无情道,也许自己在入水的那一瞬间便被这些情绪吞没,左诸烟想,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足够坚强的人。
说来也许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左诸烟突然想起了夏藉曾经与她讲过的一个成语。
身陷囹圄。
夏藉每每与她讲解拆字时,总是喜欢将那些一个两个圆不咕噜的字当作一小幅画来讲解,她说身陷囹圄就是一幅画,就像是两道囚笼“令吾”左右为难不得出,如此形象的描述,让左诸烟轻而易举地便是牢牢记住了这个词。
她的心思其实并非掩藏的有那般好,例如那齐溪便是曾经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她也曾隐晦地问过青衣姑娘,但左诸烟只是说不知道,所以齐溪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了。
与齐溪想的不同,左诸烟口中的不知道,并非是搪塞齐溪的敷衍借口,而是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夏罄曾经与她说过,她就是夏藉,夏藉就是她,夏霁也是她,她们本身就是同源一体的。可是夏罄又说过,她与夏霁都是夏藉创造出来的。
如果夏罄没有欺骗自己,那么作为创造她们的人,夏藉现在为何又不再出现了?
就连那位心智更加年幼稚嫩的夏霁都会偶尔出现,像是与夏罄商量好了一般,当夏霁出现时,都是在书塾无课时,左诸烟偶尔会带她去逛逛商铺,买些吃食,更多时候她还是喜欢同左别云与苏衔玉二人玩,也许是因为她们的年龄心智更为相近。她们二人也是弃域中唯二知道夏罄与夏霁的秘密的人,左诸烟愿意相信她们。
但是在想到左别云这个名字时,左诸烟的心中下意识地抽搐一瞬。
那个一直都很听话乖巧的小青衣姑娘,在城门处望见她斩下白翡头颅时的复杂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