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死气,是看得见的,一天一天积累,到了最后,老妇人身上的死气几乎浓厚积块了,小诸烟也明白了,老妇人大抵是要死了。
牛棚里的那头母牛,卖了,最后一只下蛋的母鸡,也插上草标卖了,可是还是不够钱,小诸烟怯生生地将她偷偷攒了很久的一小把铜钱放在老妇人手心里,但是老妇人没有要。
也许是她的手已经没力气握住这把铜钱了。
小诸烟直到这个时候,才敢观察这双一直让她有些害怕的手,这是一双什么样子的手?粗粝,斑点皱纹,还有些冰凉。死气藏匿于血管之中流淌,小诸烟狠狠瞪着那些死气,但是它们根本不怕她。
别害怕,老妇人已经睁不开眼睛了,她只是喃喃道,别害怕,别放弃。
小诸烟不知道老妇人在对谁说话,那枯槁读书人只是跪在床前,他没有落泪,也没有说话,只是握着老妇人的手。
她念叨着,别害怕,别放弃,小诸烟有些疑惑,明明她和读书人都不害怕,为什么会这样说?
过了一会,死气还是吞没了这个被病痛折磨了近十几年的老妇人。
在那天的夜晚,那读书人坐在院子中跪了整整一个晚上,小诸烟看着他的模样,也有些难过,但是依旧只是躲在木屋里,不敢打扰那读书人,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都已经有些蒙蒙亮了,那读书人才终于开口了,打破了这死寂。
他的嗓音干涩,像是枯草和干柴摩擦一般:“等我死了之后,你该怎么办呢?”
小诸烟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自言自语,许久后才反应过来,怯生生地说道:“如果你死了,是不是我就不能住在这里了?”
那读书人说道:“一个穷秀才,又没有留后,等我死了,大抵这房屋会被收走,他们不会让一个小乞丐继续住在这里的。”
小诸烟犹豫一下,说道:“那你可不可以晚一点死?”
她掰扯着手指,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听那瘸腿说过,等我再长几年,就可以去赚钱了,你晚一点点死,等我到时候赚到了钱,可以分你一点的。”
那读书人笑了起来:“你这乞儿,怎么满嘴死啊死的,我要是真死了,肯定是给你气死的。”
小诸烟不知道读书人笑什么,她只是擦了擦鼻子,觉得胸口闷闷的。
读书人躺在门槛上,自言自语了起来。
读书人要有脊梁,要有风骨,不为五斗米折腰,哈哈。
哪有这样的道理,哪有这样的世道,哪有这样的规矩。
他突然哭了。
小诸烟也哭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但是就是止不住泪水。
从那一夜过后,小诸烟感觉那读书人变了,变得越来越陌生,他不再捧着本书,也不再神情麻木枯槁,他越来越多次醉醺醺地归家,镇子上其他的人也不再敢同他说话,那些乞丐流氓们提到他时也是一副羡慕嫉妒神情。直到那一天,那一匹又一匹的高头大马,带着红报帖,高声道“恭喜老爷高中了!”的时候,小诸烟就站在最远处,怔怔地看着。
而那读书人意气风发,他不再是面色枯槁,而是面色红润,穿着锦衣华服,站在人群中众星捧月,大家叫嚷着,说他是文曲星下凡,同他说过几句话的街道邻坊各个都叉着腰,高谈阔论自己先前就看得出来他的不一般,小孩们都跑来一口一个老爷好,换取糖果吃。
小诸烟看着,心里想着这举人真是个好东西,要是有了机会,她以后也想当个举人,她犹豫来犹豫去,想要学着别的孩子上去讨块喜糖吃,但是她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又不敢上前,怕冲了那喜气。
到了最后,小诸烟还是没鼓起勇气,还是躲回了那个小破木屋里。
从正午,到深夜,那户破落屋子前的人群和马车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