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荀放下笔,擦了擦额角汗水,看着眼前被涂画得密密麻麻的简陋地图,苦笑道:“大抵是没有差错的。”
诸烟接过,认真道谢后,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小字,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先生可是读书人?”
左荀哑然,自己只是写了字,画了张简陋之至的地图,眼前少女就连称呼都改成了先生?只得坦诚回答道:“上山前读了二十年的书,曾是举人,算不得先生。”
曾是举人。
在诸烟还是个小乞丐,还在那青衣镇上时,她便是听说过举人这个词。
这个词,是大老爷,是中了之后就会有大群人聚集欢庆,是街道邻坊的人都提着肉拿着钱赶着往他家聚集,是有酒有肉,麻雀变凤凰的好词。
小诸烟曾经见过一户中了举人的人家,那小破院子里挤满了人,白花花的银子和灿烂红的报帖,全是欢笑庆祝,讨要喜钱的人群和赶来送银钱的人群接踵而至,将那破落的门槛几乎踩烂踩折,唢呐炮竹齐响,好生热闹。
那读书人,诸烟其实是认识的。他们家和那胡家老太太算是对诸烟最好的两家人,那读书人郁郁不得志,家里又穷又破,父亲早早就病死了,家里就只剩下多年病卧床上的母亲。那老妇人是个信佛的,将后院牛棚里的一个堆放木柴的屋子借给了小诸烟住。小诸烟虽说是住在那木屋里,但是实际上只有晚上才会回去,她不敢在那里呆太久,害怕哪天惹得老妇人或是读书人不开心了,不让她住了就惨了——尽管读书人和老妇人从来都没有说过,或是表现过这个意思,但是小诸烟还是不相信,她宁愿这样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地活着。
那小木屋虽然有些破旧漏风,但是里面有许多干木柴,挪一挪,在里边挪出来个空位,落成堆的木柴能挡住风雪骤雨,再将牛棚里的干草堆搬到那,可以充当被褥,大雨风雪天的时候,其实也是挺暖和的,实在扛不住了,就去钻到那母牛怀里,母牛不会把她赶出去,会像照顾其他幼崽一样照顾她,给她一星半点,足够继续撑下去的温暖。
对诸烟而言,那里就是她的家,也是她唯一的避风港。
小诸烟其实对那个读书人很好奇,他好像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都是捧着书,镇上其他人好像都瞧不起他,说他虽是个秀才,但又半点文运福气没有,是个一辈子苦穷的命,那读书人也的确像他们说得一般,没脾气,不像其他秀才一般心高气傲,拘谨驼背,枯槁五官绝大部分时间都是面无表情,不是那种冷漠的面无表情,而是麻木,那种麻木藏匿在皱褶与颧骨之中,是贫穷给他的馈赠,让人看上一眼,便绝不会觉得此人能有什么大出息。
小诸烟左想又想,也想象不出来那读书人当上大官,左手拿肉右手提酒,趾高气扬的模样。
读书人有些时候看见了小诸烟或是其他的乞丐,也会打招呼,哪怕那些乞丐根本懒得搭理他。小诸烟则是有模有样地学着作揖,每到这种时候,那读书人麻木的神情才会挤出来一个笑容,那笑容干涩枯槁,便是当作对小诸烟作揖的回应了。再有些时候,那读书人心情好,甚至还会大声念些故事,小诸烟就躲在木屋里听着故事,这是极其难得的情况,更多时候,读书人还是捧着书籍,像是一颗生了根的树,坐在破落院子中,一动不动。
比起读书人,诸烟和老妇人明显更为亲近些许,老妇人信佛,她对曾经出身寺庙的诸烟很是怜悯,只可惜她病得实在太重,诸烟很害怕她屋子里的那股子药味,每当老妇人用手轻轻抚摸她的脑袋时,她都会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的头发脏且打结成块,老妇人在那个时候总会落泪,嘴中会念叨着,怎么都会这么苦呢?
小诸烟看着老妇人落泪,心中很是不解她为什么哭,但还是不敢说话。
在先天剑胚的小诸烟眼中,老妇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