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帘子掀起落下间透出里头的说话声,哎哟哟的语调可真是夸张的要命。
就像是村里张三给爷娘买了匹布,新鲜的花样子,还没做成衣裳,没法穿出去,就一边在门口大声骂儿子乱花钱,一边把布匹给展开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二婶愣了一下:“这……乳母这么粗鲁的吗?”
周夫人一撇眼儿道:“什么乳母,那是孩子的外祖母!就是个村里没眼色的泼辣货!你们……”也不好子啊人门口多说什么,就道嗨了一声,“赶紧去,赶紧出来吧!”
裴家女眷:“……”
北方的腊月,冷的很。
屋子里烧了两个炭盆。
一进去就扑了满面的滞闷,胭脂水粉的味儿混着奶腥味儿,给人冲得险些作呕。
世家妇生产之后喂养之事就都交给了乳母保姆,不必夜里一趟趟的起来母乳,哭了闹了都有人哄着伺候着,产妇睡得好,自然是红光满面。
郑家奶奶笑色里难掩骄傲,倚着迎枕与人说话的姿态便如她已经是郑家的当家主母了一般。
嫡出的玄长孙,地位自然是不一样的。
以后哪怕再有孩子出生,也不会比他更得宠、更得重视了。
是以,言语间听似“只求他平安长大”,但字字句句里都是“她的儿子才是郑家的未来”,以后她的地位也不是哪一房能比的了。
人娘家妈得意的不得了,抱着个宝贝金疙瘩一遍遍塞到客人怀里叫了抱。
人家都是舍不得新生儿叫别人摸、叫别人抱的,这位不同,非得客人抱一抱,夸赞恭维的话说出口,才肯罢休。
二婶真是给她吓了一跳,推脱不掉,稍微抱了抱就立马还回去了。
前程似锦、前途无量、一品大员等好听话在对方的催促里,硬是重复了两遍。
两位还未生养的堂嫂更是被她围着扫了好几遍,开口就说屁股扁的,一定生不出儿子。
失礼、没教养,为她量身定制。
换做脾气不好的,那婆子早两个耳光吃上了。
郑奶奶似乎仿佛没听到似的,自顾喝着茶,颇有给她们裴家一记下马威的意思。
知意皱了皱眉。
但是堂嫂给她按住了,摇头示意她不必放心上。
知意没什么兴趣瞧一身奶腥味儿的娃娃,人也见过了,礼也送过了,那就走吧!
唉!
那老妪婆一把拽住了知意,叫嚷着就把孩子塞她怀里:“哪有上门看孩子不抱的,你懂不懂道理!”
二婶拧眉道:“这位太太,不可对郡主无礼!”
老妪婆眼睛一亮,酸溜溜的嘟囔了句什么,塞得更起劲儿了。
郑奶奶一甩手中的绢子,笑着道:“在我们那里就是这样的,上门的客人都抱一抱孩子,这样孩子不认生,胆子大。”
郑奶奶的娘家原是乡下种田的。
兄长在二十五岁那边成了武科的榜眼。
因为家里已有妻室,所以郑家便让儿子娶了榜眼的妹妹。
乡下大的,便改不掉一些乡下习气。
倒也不是说乡下人不好,多的是朴实人,但是这两位就……
二婶与两儿媳面面相觑。
这算什么好的习俗吗?
就无语好嘛?
知意看着被硬塞进怀里的孩子。
被大红绸缎缝制的襁褓裹着,只漏出一张又大又胖的脸,皮肤很白,小嘴嫣红,可真没觉得哪里可爱,没脖子,有点胖过头了。
那些个夫人满口夸赞的客套之词她实在是夸不出口。
把孩子送了回去。
忍住了皱眉的冲动,微微一笑道:“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