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经历变故的人,是无法懂得的,或许他们会以为那是一种目中无人的愚与鲁!
他是正宫嫡出,比胞兄小了十岁,自小就在兄长关怀下长大。
英宗登基时,他十岁。
英宗病重时,他十二岁。
英宗驾崩时,他十四岁。那一年,也是皇帝登基之年。
称不上多成熟的年纪,却要在庶兄登基之后学会收敛所有“嫡出”的锋芒,做一个只会诗书风流的闲散人,为了母亲在后宫能安稳,能让自己不会被冠上任何“谋反”之名死去,他必须学会看懂所有人完美面具下的细微情绪,强横、得意、隐忍、害怕,也包括懦弱和悲凉,予以利用和掣肘。
他以肯定的眸光看着她,温和而坚定道:“两国交战时,哪有不无辜的百姓?世上之事,没有绝对的对,也没有绝对的错,唯有尽力保全自己想保全的人事而已。”
知意抬眸的瞬间,落在他星河似的眼里。
那是一种懂得。
她意料之外的懂得。
有不曾后退的信任与支持,仿佛她哪怕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他也会永远那么坚定的站在她的身后。
那样的目光,她很久都没有见过了。
很久,久到……都快记不清了。
有一瞬,在心底生出一丝丝奇异的感知来,她无法分辨那是什么情的情绪,仿佛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可她却没有觉得多愉快,而是生出了几分无法控制的烦怒来。
这种烦怒,源于、曾经的绝望!
远处,传来一声惊恐而断裂的惊叫,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久就见着有小厮匆匆往小憩处去,淡色的衣衫上是夜色也无法遮掩的大片血迹。
在离她们不远的距离,小厮正好撞上了被女使搀扶着出来的刘夫人,便停下了脚步,扑通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回禀他眼中所见。
也不知她听到了什么,那张本就苍白的面在刹那间几乎要与月色融成一色,朝着那一片嘈杂的方向无声的嘶喊、嘶喊,几乎就要崩溃过去。
最后,还是文远伯夫人使了身边的女使帮着搀扶着送过去。
赵满盈点着脚尖朝那边望着:“这又怎么了?”
孟瑶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于几人身后出声道:“刘四被人去势了。”
去势?
那不就是成了太监了?
赵满盈瞥了瞥嘴,收回了目光,回头看着孟瑶:“你干的?”
周云珊目瞪口呆,喃喃道:“祸不及妻儿,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裴知意微微歪着头看着她:“裴郡王、裴家,可曾得罪他们了?”
周云珊一想,那可没有啊!
裴家一向都在嘉善关,交集都没有的,要说上次在平江打了她们,那也是她们算计挑拨在先啊!
捂了捂嘴,晓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好了。
“未、未曾。”
知意微笑着道:“我家长辈既然都未曾得罪他们,他们凭什么来算计我呢?平白被算计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当好人去原谅他们呢?这世上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赵满盈的爱恨是有明确界限的:“就是啊!从一开始就是她们先开始的,这一次也是她嘴巴最坏,还一个劲儿的想把知意套进算计里,当然得给她点厉害瞧瞧了!”
知意凝在唇边的笑色在琉璃灯火里慢慢冷却:“左右这些人被抄家落罪的那一日,儿女不是死,就是做太监当官妓,迟早的事,老子就先叫他们先熟悉熟悉什么叫下贱没脸面!真到那一日的时候,才能继续恬不知耻的活下去啊!”
认识她那么多日以来,一惯是看着她笑着的。
哪怕是生气的时候,也是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