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竖起食指,在唇边轻轻一“嘘”打断了他的话,嘴角挑起的笑纹便仿佛是冬日里拂过冰面的光:“多年不见,看来乐大人并没有忘记本座这个故人呢!”
乐清任突睁着眼眸望着他身上藏青色大袖袍,以银线绣起的五爪蟠龙在摇曳的烛火里显得格外狰狞张狂,龙爪之甲绞入金线,随着他微微倾身的动作闪烁起尖锐而鲜活的光芒,一爪一爪,几乎要挠进他的脑仁儿里去。
紧绷的神经却在这一刻骤然松懈,仰面倒于冰冷的地砖上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那笑声,从起初的自嘲到后来竟变成解脱。
“……输定了……谁也逃不掉……都是报应……静安候啊静安候,你可真是给我们所有人下了好大一盘棋啊……”他又猛然翻身,支着上半身死死盯着少年郎,“是你!竟然是你!”
少年侧身支颐,颇有耐心地等着他把震惊消化。
乐清任在大员的位置站了数年,而然那些积累的威势在分辨出对方是谁后,早已经土崩瓦解:“让何家死无葬身之地!”尤是不解恨,他又嘶吼起来,“死无葬身之地!”
少年和煦一笑:“没问题。”
乐清任支起的身体急急往前昂了一下:“何家本也是你的仇人,这不算!”
没有多余的逼问环节,少年心情似乎还不错,在这一刻他是个很好讨价还价的生意人。
“说吧。”
乐清任请求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是怕自己声音太大,会惊怒了对方一般:“长韵的心疾,请你救救她……”
他的目光又望向了乐惠,似乎想解释些什么。
然而乐惠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已经彻底失望,他死前的请求里是否有自己,自不会有任何期许。
只是侧首,看着少年温和而恭敬道:“殿下,天快亮了。”
少年郎站了起来,出了门,修长身影慢慢走进了逶迤的雨势里。
“可以”二字,裹挟了雨水的湿凉沉沉扑进明堂。
乐清任艰难地爬向门口,对着瓢泼大雨失声大喊。
“惠娘!”
“惠娘!”
“我对你母亲,是真心的!”
“一直都是真心的!”
回应他的,只是天空骤然划过的紫电与震动天地的惊雷。
雨,是在第二日一早停下的。
空气里是铺天匝地泥土与枝叶混合的奇异气味,有些刺鼻的青涩。
浙江临安郡的一家茶肆里,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在听着里面的人以平静的语调在讲述多年前的一场血腥。
一张张面容或震惊或同情或愤怒,可眼神是那么的一致,恨不得撕碎了那个人!
原来、户部尚书赫连睿满门被灭,不是因为当年轰动一时的私盐贩卖案而被那些贩卖私盐的盐商给暗害了的,竟是叫这心狠手辣之辈给屠了满门。
因为赫连睿是宣宗和英宗的心腹,执掌了太祖爷所立的罗酆殿,专门在暗处监察朝臣,知道了朝中太多大臣秘密。
那些人怕终有一日赫连睿会把他们的老底也揭穿、毁掉他们好不容易经营的权势,所以先下手为强,杀了赫连大人和罗酆殿很多人。
什么罗酆殿,什么权势,百姓们不懂,但是他们听懂了一句,忠臣被奸臣给害死了!
因为,很巧的是赫连睿在浙江任过职,给当地的百姓谋过不少福祉。
十来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够让一个办过大事、事实的官员在百姓心中的形象牢牢宿在大家的脑海里,是以百姓们的反应尤显激动。
最后,在一个小小女郎将手中包子砸向他之后,菜叶、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