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夫人从前不觉得女儿的性子有什么问题,有丈夫和父亲在,她就是再张扬也没什么,来日给她挑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不必在京中钻营,自有顺遂日子过。
可听着丈夫的意思,他们或许是要调回京城去的,那边少不得要与京中诸多的高门打交道。
地方上不比京城,每走一步路,都得小心谨慎,便也不得不纠正一下女儿的肆意性子。
“正三品?到了京里,压在正三品头上的一大把,王公侯伯之流抬头不见低头也得见!你自小在平江长大,不懂京中风云诡谲,如今皇子长成,司马家权势滔天,储家更是日渐势盛,朝中派系纷乱,世家之间盘根错节,稍有行差踏错皆有可能为家里带来灭顶之灾!”
“如今我也不与你多说教,你只记得一点,”
“忍!无论何时都要忍得住!”
云妈妈苦口婆心道:“为着老爷的仕途,也是为着您自个儿的前程,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这么肆意了。更重要的是裴姑娘面前,您哪怕瞧不上,为了夫人的康健,您也千万不要再得罪了!”
乐长安不爱听教训,心里窝火,但又发作不得,便不耐地挥了挥帕子:“知道了!”
乐夫人一路颠簸而来,实在不支,又不敢睡,就怕人待会儿说有空了,自己还在床上叫人等着,便又要惹人不高兴。
想了想,便唤了乐惠带着大礼去拜见一下,问问裴知意什么时候能有空闲。
求着人的,姿态总要放得更低些。
裴知意还在和小兔崽子斗智斗勇,没工夫搭理她们,便叫了明日再来。
虽然态度很随意,但好歹人家还是卖了林家的脸面了。
入夜后没多久下了场大雨。
灯火疏落里,雨水将天地逶迤,难舍难分。
悠长回旋的廊道里,鲜花盛开的花园子内,回响着雨水打落在枝叶上的声音,滴滴答答,有些急促。
佛香浓厚被雨势一冲而散,淡淡的清洌。
差不多下了到了子时才停下。
春寒寂寂,山风微凉,幽幽吹拂着枝叶繁茂簌簌而响,自远处而来,犹如那山涧的溪流,丝丝缕缕缠绕在耳边,轻烟柔波。
湖上波光粼粼如浪轻涌,如坠璀璨星河之中,碎碎光芒投射在岸边的几树艳色花树,累累花枝在泠泠月色里,摇曳出潋滟风华。
湖边有一清瘦少年郎缓缓迈着步子,脚上生皮靴子的边缘在行动间晃动着一抹暗红光泽。
束发的缓带自他身后轻轻扬起又缓缓落下,嘴角牵动着柔和而散漫的笑色,湖光倒影在他面上轻曳,将他的容貌晃得神秘而邈远,那一泓眸子晶亮璀璨,似倾倒了漫天星光,而眸子深处是无尽的黑夜。
山脚下村落里的鸡鸣啼起,庵堂中梵钟低沉浑厚。
不远处,是大师傅小尼姑们踩着钟声,起来做早课了。
皓月渐渐西行,他在东走。
隔着湖泊,视线交错,错身走远。
一转身,那小郎君便进了一片花瓣纷飞的林子,伴随他清泠邈远嗓音里的“断碧分山,空帘剩月,故人天外。香留酒殢。蝴蝶一生花里。想如今、醉魂未醒,夜台梦语秋声碎……”慢慢消失在了庵堂深处。
裴知意来庵里时日久了,一到寅时就自然醒了。
起来喝口水,等着一百零八声的梵钟敲完,完后睡个把时辰的回笼觉。
等着大圆做完早课给她送早饭来,她再起。
今天天气还不错,只是时辰尚早,半山腰里还是被雨后的水汽拢着,朝阳毛毛的,像是被泡在了水里一样,霞色被晕开,美得朦朦胧胧。
她照旧坐在门前啃白面馒头。
差别是今天有个小兔崽子给自己搬凳子搬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