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盼望,盼望着前一天,前两天抬着送到这里来的那些痛苦呻吟着的宫女内侍,甚或是守宫卫士们,能有一两个活着站着走出这个大门来。可是,每一次等来的都是失望。
太医令坚决不肯让他进来,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内侍贾在一旁盯视着,生怕他向前多迈了一步。抬着进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横着进去,横着出来。因为中宫的特殊性,也为了逝去的母亲,在这里染疫而死的人,其尸身不能像萱宁宫那般就地掩埋,而是抬到秋寥宫处理。在那里,内侍贾专门放干了池塘的水,以作填埋之用。
对于姬多友带回的那个方子,虽然姬胡已差不多认定是假的了。可抱着不可能的希望,还是同意太医署对那些生命垂危之人使用这个方子,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呗!可令人沮丧的是,没有奇迹发生。
“那副方药,所有人都用了么?”姬胡急切地问道。
“都------用了。”太医令在一丈外尽量扯着嗓门答曰。
“就没有一个显效的么?”
太医令沮丧地摇头道:“禀大王,臣等已研究过此方,确实也是对症之药。可究竟为什么,无一人显效,臣等亦不知其缘故。”
“还能有什么缘故?”姬胡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怒道:“猃狁贼人奸诈,意在灭我宗周,使我朝子民人口损失殆尽,怎会轻与疫方?姬多友,你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轻忽殆慢?”
在场诸人皆是在王宫中混迹多年的老人儿了,谁不知道这位少年天子性格刚毅,脾气暴烈,当此之时,谁敢多言?尽皆伏地,不敢吱声。
偏有一名带甲护卫此时急匆匆跑来,冲着内侍贾一拱手道:“王城令大人,宫门外有人谒见。”
内侍贾恨不得大骂: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可周王在场,他不应答也不是,便压低了声问道:“宫门闭锁,大王早有严令,内外城不得互通。何人如此大胆?”
护卫顺着内侍贾的目光看去,这才瞥见道边衣着华贵的少年,不是周王又是谁?赶紧跪地请罪道:“大王恕罪,末将眼拙,竟没瞧见大王,未曾见礼,死罪死罪!”
姬胡不耐烦地一挥袖:“究竟是何人在宫门谒见?”
“是------”护卫目光飘忽:“是召国公!”
“少父?”姬胡不解道:“孤早下令封锁王城,少父奈何不知王令?”旋即,他仿佛知晓了因由,轻问道:“他可说曾说些什么?”
“末将不知,召国公只让放下吊桥,便一直跪在桥上请罪,一定要大王前往角楼远远一见。”
“知道了,孤马上就来。”
自从王城宣布封闭之后,东南西北四扇宫门便只留南门与外界相通,其余三门皆完全封闭,人员不得出宫,只有物资可送入。南门上的吊桥一直是放下的,连通金水桥两岸,平常的物资小车拉运到吊桥桥面上,再由宫内守卫推入宫门内,卸货后再空车放往吊桥。一座颤巍巍的吊桥,连接着王宫与外界------
此时,在这唯一的生命线上,一个清矍的青色身影却跪拜于此,映衬着高大巍峨的王城,孤独得令人心痛。姬胡登上角楼俯视,心里百般滋味搅动,是心痛,还是失落,甚或是有那么点愤怒,他也说不清。
护卫大声嚷道:“相国,大王在此,有何事请直接说吧!”
召伯虎仰面望向角楼的方向,虽相隔甚远,姬胡仍能感到他目光如炬,刺得他脸颊发烧。他平静了下情绪,朗声问道:“烈日炎炎,少父有何事请讲,切莫让暑气伤了身子!”
“谢大王关怀!”召伯虎深深一躬:“请大王下旨,开赦王城司马姬多友将军!”
果然是为了他!姬胡一声冷哼,故意问道:“为何?”
“大王,仲姬公主猝然离世,大王急火攻心,难免有所迁怒。然姬多友为了疫方,多方奔走,身处险境而无丝毫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