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城西住处,找到中年人口中的青石,孙清容打开院门,就看面前是一个院子,院内种有花草。东西两侧各有房间,正对着的则是正堂,来到后院,除了马厩以及厨房,还特意围了两处小院。张莽选定了其中一处,径直进了院子,韩兮象与孙轻容跟着张莽进了院内的主屋。
屋内陈设齐全,想来是孙清容家中已经早就布置了一番,茶盏被褥都是新的,其余倒还保存着原来的样子。张莽打量了一番,尤其中意屋内的书架,他随意从中抽出一本书,是前朝文人周子齐的《清潭杂录》。张莽看过这本书,没什么意思,全篇都在隐隐抒发自己的怀才不遇。文采也不算上乘,好用典,但往往词不达意,属于为赋新词强说愁。
“无病呻吟。”他淡淡评价了一句,将其放回去,随后坐在书桌上,端起砚台,看向韩兮象两人,“说说你们的想法。”
“依下官看来,既然张监座选择了在旨意到来前半月便先行到达此地,一来是怀疑李党余孽与地方官员串通。李党多年来结党营私,势力盘根错节,虽然其主要的活动范围在阳青道,但这么多年下来,保不齐有些官员就被调到了神扬道为官。此番东窗事发,李党余孽既然选择逃亡神扬道,难免是有了后手,想以官场来替他们掩护周旋。”
张莽示意韩兮象接着说下去,韩兮象接着道:“二来也可以暗中观察怀青县动静,即便李党众人已经隐于怀青县两年之久,但时间虽然可以掩盖他们的痕迹,却也可以使他们放松警惕。这也是我们的机会,一但被我们找到蛛丝马迹,便可以循迹追踪,纵使李党余孽草蛇灰线,我们也可以掐着线头,全盘拔起。”
“还有吗?”
韩兮象顿了顿,确认没什么可说的,这才摇摇头。
张莽看向孙清容,“你的想法呢?”
孙清容双手搭在腿上端坐,答道“监座只管吩咐就是。”
张莽也不恼,显然是也没想过从孙清容这里得到什么建设性意见,此番调她过来也是因为孙家是当地的望族,能够最大限度地方便调查。他摩挲着手里的砚台,以毛笔轻轻磕碰,忽地听见一声脆响。低头看去,发现是正宗的维扬府龙尾砚,色如碧云,敲之似金石交击,手感温润,墨峦浮艳。基座刻有‘叶下斜阳照水,卷轻浪、沉沉千里。’十三个小篆。
是周美成的《夜游宫》开篇,张莽心情不错,“正事明日再谈,巍之你再好好想想。”他转而看向孙清容,“白日你说你探查了那个叫顾箴的年轻人的经脉,有侵染的痕迹吗?”
孙清容仔细回忆了片刻,“初入手时,我见其脉搏强健,再看其人,虽然衣衫破烂,但双眼澄澈自然,没有任何蜃气的痕迹。只是‘神’有些不定,而且身体里还有一股罡气游移不定,却很快就不见了,依我估计,应该是被那道雷波及,雷罡蒸散了本应入体的蜃气。”她说道这里,也有些奇怪,“按说被雷波及,不可能还有那番强健的脉象。而且看其衣衫破损程度,最低也是个重伤才对。”
“若是开了雷霆府呢?”张莽说了一句。
“不可能,他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跳过‘精’‘气’两关直达‘神’路?”韩兮象立时出声反驳。张莽倒也不在意他以下犯上,饶有兴趣道:“道家雷霆府玄妙不可言说,不在三关九窍之内,旨在讲其一个‘妙’字,虽道家自有一套开辟雷霆府的法门,但我儒家也有‘妙有偶得之’一说,既如此,也不全无可能。”
孙清容在一旁补充道:“若依监座的话,顾箴的脉象确实不应有损碍。而且我家典籍里也有写到,道家开雷霆府后,纵使生机枯槁,也有破而后立之效。府中雷霆反哺三关九窍,周身八脉,涤尘固身,这也是道家追求无垢之体的首要之意。如此也就能解释通为何没有伤势,却弄得衣服破烂不堪,那道雷霆并不是按他所说,只是劈倒了大树,而是本来就是迎着他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