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胳膊肘捅了捅陈晨,这还是专业人士来比较好吧。
陈晨问道:“我们想要了解一下,您儿子生父的事情。”
程妈妈抬起眼睛,直勾勾地打量起陈晨来:“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当他死了,我以为,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已经遗忘了他,显然我错了。我和铭心不得不记得,我的邻居记得,他自己临死也非要跳出来让别人记住他。”
说到后面,恨毒的意味从词句之间渗入空气。
陈晨说:“他每年还给你们打钱吧?”
程妈妈点点头:“是的,给孩子的抚养费。这个人,当年自己莫名其妙地走掉,每年给我们很多钱,有时候喝多了还会给我打电话,说想我、想孩子···可是我心软了,我说那你回来也好啊,我们一家三口重新开始,他就挂电话了,消失了。”
小泉无措地“呃”了一声,“说不定,他有为难之处呢?”
程妈妈面无表情地说:“他一声不吭扔下我们这么多年,谁还管他‘为不为难’。就算真有什么事情,一五一十讲出来,难道我们一家人不能一起克服?”
陈晨牢牢把握住话题的大方向:“程铭心出事哪一天,也是去找他的父亲吧。”
程妈妈说:“是的,铭心说,他爸爸要没了,想见我们最后一面。我们约定在车站汇合,可我怎么等他,他都不来。”她红了眼圈,仍然努力坐直。
我们假装听不出一点点颤声。儿子在见父亲最后一面的路上去世,对她来说无异于天塌地陷。
“那么,程铭心的父亲在哪里?”稍等一会儿,她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陈晨用他所能发出最柔和的声音问道。
她突然用手狠狠地拍自己家的茶几:“我才不管呢!”
那是玻璃的茶几,手拍之下不至于崩裂,但几上小盘内的瓜子洒落一地,程妈妈低声说:“我很抱歉。那个人现在是死是活,我一点都不清楚,不过铭心最后给我发了一条消息,应该是他那时的住址。感兴趣的话,你们自己找过去吧。还有什么我可以帮你们的吗?”她通红的眼睛直视我们,谁还忍心追问下去?
程妈妈拒绝我们帮她清扫,先将我们清出大门。
走出她家的楼,小泉叹息道:“她出去玩,一定就是想从一直以来的伤痛之中走出来。咱们这么一问,她又要难过了。”
我也只能一声叹息。
陈晨说:“我确定小飘不是程铭心。他的房间,和整个屋子一样整齐,书架上有好几种语言的小说,和小飘的风格不太一样。”
我故意做出被冒犯到的表情:“咋地,我就不可能爱学习吗?”
陈晨无辜地说:“这可不是我说的,我只是觉得,即使变成鬼,性情很难大变吧。”
我和小泉异口同声:“这可难说。”
我说:“你忘了那次去医院吗?”我转头向小泉解释:“有一次我和陈晨想要试验,是不是多救几个人我的能力就能得到提升。”
小泉想了想:“很多文学创作是这样讲的。只要你耗尽全身力气,充分发挥潜力,理论上可行;但事实就是,修炼中的个体很难把最后一分力气都消耗掉,因为消耗光了=人死了。”
“我们当时不是不知道嘛!”而且当时连参考书都不知道信哪一本,经过梅三九的事情,我觉得连翟老师拿给我们的教科书都莫名不值得取信。“这才去医院试试运气,结果被各种死法的鬼群给围了。我不知道他们活着啥样,但是绝对不可能像丧尸一样,试图把我俩活活撕碎。”
小泉点点头,也说:“我年轻的时候,也见过一些魂魄,生前都是赫赫有名的战将。其中几个,肉身散去,魂体尚存,什么道义都不知道,一天只想着杀人。多少年春来秋往寒冬酷暑地练武、读书、学谋略,就是为了护卫黎民百姓,家国大义。最后···什么都不剩了。”她的尾音与怅然一起轻轻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