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和我的老师进行过的,最深也最浅的吻。
我和她的唇舌纠缠着,如同陆地上的鱼,在甜美的窒息边缘徘徊。放在她胸前推拒的手也失去了力气,只能无力地揪着她的衣领。
她吻得好深。我被迫在薇薇安的臂弯中仰起头,承受着她一次又一次渡给我的苦药,漫长而深刻。然而,随着这冰凉又苦涩的药液滑落喉咙,每一次吻都让我愈发清醒,心也愈发地变冷,如同灵魂和肉.体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沉沦在灼热的纠缠中,一半却逐渐滑入冰冷的深渊里。
薇薇安的吻由始至终都没有带着情绪,好像她自己不过是一个渡药的容器,一个冷冰冰的玻璃制品。
我的手下意识松开了,从她的衣领垂落到自己身侧,无助地蜷成拳头。薇薇安意识到了我的清醒,很快就停下了动作。
我垂下眼睫不敢看她,心却依旧怀抱着一丝可笑的侥幸心理,梦呓一般地喃喃:“薇薇安……你真的没有哪怕一点点……喜欢我吗?”
我如同哀求一般地说:“有还是没有,我只想要一个答复。”
沉默,如同在断头台上等待铡刀落下一般窒息而发凉的沉默。薇薇安沉默着,把目光转向我,凝视三秒之后,她轻轻地说:“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艾希礼。”
“我只是你在成年前的一个幻梦。”她说。
我愣愣地看着她——她的眼睛真好看,蓝宝石般贵重,却也如蓝宝石一般的冰冷。在我们相遇的第一夜里出现的那个薇薇安,仿佛又重新站在了我的面前。
她看上去高傲而冷漠。
然而,我的怒火却在这一刻被点燃了。
“你由始至终都不肯给我一个答案是吗?”我咬了咬下唇,“薇薇安,我真的很好奇……你现在是站在一个什么样的角度来面对我呢?
“是从一个老师,还是一个长辈?是不是在你的眼里,我对你的喜欢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小孩子玩笑一样幼稚的、荒唐的、不值一提的迷恋,只需要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就会自动放弃?”
我问她,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薇薇安却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这份沉默使我如鲠在喉,却不得不强忍着内心的疼痛一点一点地往下说,就像是用一把刀子当面将自己血淋淋地剖陈开似地:“不是的,薇薇安,我要告诉你根本不是这样的。我喜欢你,就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想要成为恋人的喜欢。所以我才会一路以来,这么、这么努力地去追赶你。
“你知道吗?从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好耀眼,太耀眼了,让从小到大一直躲在影子里的我都避无可避,就好像上天忽然砸下来的一份、太好也太容易失去的礼物。
“可是我不想要礼物,不想当那个宴会里被随机抛的蔷薇花束砸中的幸运儿,也不想要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得到的温柔施舍。我很贪心,特别、特别、特别贪心,我只想和你并肩,被你选中,被‘非我不可’的那种选中而选中。”
我一字一句地说,竟然觉得自己此生从未有过内心如此清晰明白的时刻。
思绪像最锋利的刀,冷静而游刃有余地将我曾经一团乱麻的思维条分缕析,也使我的心好像在这一刻遍体凌伤。
“所以,无论你给我的答案是‘是’或‘否’,我都可以接受。”我像给自己的葬礼致哀悼词一般平静地作陈词,“但是你什么也没有给我。如果你至今还觉得我的感情是什么睡一觉就会过去的东西,那么我请你离开——带着你自以为是的怜悯、高高在上的所谓‘不点破’的温柔,从我的房间离开!”
最后一句话终归还是变成了感叹句。我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呼吸,想要让自己看上去至少高傲些漂亮些,眼泪却特别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转。我仰起头,然后在此刻发现一个特别绝望的事实。
——这房间是薇薇安的,该滚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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