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人尽皆知,而福来酒楼就在南街边上,楼里的清月酒乃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等佳酿。
故事的开始,就在这里。
要说这福来酒楼本身并无什么稀奇,自城门进来后走百步上了南街,沿街走到头,往西边拐个弯行十数米—— 一座无甚打眼的三层楼就是了。它前后也就两进院,但并不妨碍他家掌柜的酿的清月酒十里飘香。这酒它瞧着清亮透彻,入口却醇香绵长,再配上酒楼里特质的镂花琉璃盏,每每总让人想到那位住在广寒宫里的仙女儿,倒是颇有一番风雅。
苏禾咽了嘴里的瓜子,拍了拍手,就着桌上的一盏残茶润了喉,转身看向店小二,皮笑肉不笑:
“刚刚我进来时可是问过你家伙计的,说今日的清月酒还剩下不少,怎么我刚坐下吃盏茶的功夫便来给我说卖完了?”
店小二陪着笑,连声应道:“是,是,苏少爷来的时候的确还有不少,但排在您前头的那位公子忽然说全要了。我们也是没办法呀。”
“公子?哪家的公子?”
“说是外地探亲过路的,带了几个人,要的酒就多了点。”
苏禾撇撇嘴,拿起了桌上的食盒,店小二总算是松了口气,又笑道:“这里面除了少爷要的,还有我们掌柜特地为少爷准备的小菜,又给您配了糕饼果酒,眼瞅着要入夏,这些小菜吃着也清凉。”
苏禾不语,心道只听说过来雍州经商的,没听说过来探亲的。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又临着边境,什么牛鬼蛇神还未可知呢。想着想着,又捏了个瓜子仁,这才转身出门。
三月初的雍州飘起了细雨,雨帘子细细密密地打在窗沿上,有人临窗而立,望着酒楼下四散的行人,不知在出什么神。
苏禾没带伞,伸手遮了遮,下意识地回身一看。隔了雍州城最繁华的街道和细细的雨帘子,福来酒楼之上,远远的,一抹青衫。
“李鸣玔!看我带什么来啦。”李记药馆里,正躲在后院小屋里捣药材的少年闻声抬头,一双带笑眼眸就直直地撞入眼帘。
苏禾跑进来,把食盒往桌上一扔,自顾自地拿起茶壶倒了茶,等到一杯热热乎乎香香甜甜的蜜茶下了肚,她才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叹道:
“你家这蜜茶都能拿去卖了,我自个儿在家试了好几次,都调不出这味道。”
李鸣玔盯着苏禾额前被雨水打湿的碎发,皱着眉抿了抿唇,却没多说什么,低下头继续鼓捣手里的药材。就在苏禾以为他不打算搭话的时候,忽然闷头闷脑地来了一句:
“你脾气太急,不肯好好等水热,刚泡上茶叶又急着掀盖儿——煮茶心要静的。”
苏禾嘴里叼着空杯子,没甚规矩地趴在桌边,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转,忽然眯眼笑了:
“不如过两天,等天儿好了,咱俩上南街口去支个茶摊,趁着天气暖了商队要抓紧时间跑货,咱们卖茶当个向导,也能小赚一笔。”
李鸣玔眉头皱得更紧了,憋了又憋,忍不住放下手里的杵臼,道:
“你怎么就掉钱眼儿里了?苏先生给你的零用还少么?”
“咝——你!”苏禾瞪圆了眼睛,把杯子往桌上一扔,“没见过嫌银子烫手的。”
“南街那边太乱,你一个姑娘家……”
“全雍州城有几个知道我是女儿身的?小爷我混迹南街也有六载,又何曾出过事?再说——”苏禾放缓了语气,伸手给李鸣玔斟了杯茶,有模有样地往前一递,“不还有赵嬷嬷和她的小孙女嘛,银子自然是多多益善。”
李鸣玔的眉毛简直要拧成一个疙瘩了,脸色也开始泛红,嘴巴张了张又狠狠闭上。眼风扫到苏禾忍不住翘起的嘴角,恨恨开口:
“不、不……用用用你,操心!”说罢认命般指了指屋角堆着的大布袋,赌气般扭过头不看苏禾,“爹爹都……都、都准备好……好了!雨,雨停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