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暮嘴角旋出一抹冷淡的笑容,鸦羽般的眼睫微微垂下,居高临下的看着抱头崩溃的皇帝。
桃花眸,浅褐色的瞳仁,深不见底,俨然与画中的天女如出一辙。
苏寒暮勾了勾眉尾的白须,雪白的颜色在他眼底晃来晃去,恍如那天,他所见之景。
历朝皇宫多禁地,这个篡位得来的朝廷也不例外。他待在这皇宫的一月里,除了笼络圣心以外,也没闲着,把皇宫几乎所有角落摸了个遍。
他画给皇帝的天女,便是从禁宫里所见的。
那是一座极其怪异的宫殿,琉璃瓦,朱漆门,楠木匾,所有装潢都被拢上一层薄薄的白纱。
飞檐翘角,上面的悬吊着一缕缕白绫,惨白的绸缎沿着角落垂下,在夜晚显得格外渗人。
天上,残月一勾,地上,夜凉如水。
秋夜颇冷,清冷的月光为整座宫殿打了层薄霜,为大地悄然披上轻寒。
苏寒暮紧了紧身上的衣衫,推开这座诡异的宫殿。
推门而入,经年的冷风扑面排空而来,一股脑灌入苏寒暮的口鼻之中。
陈腐的味道,还夹杂着淡淡的木质香气。他屏住呼吸,从袖口抖出一支火折子,吹开。
殿内,四处朦朦灰白,偌大的宫殿里,倒是没有任何摆设,唯有正殿中央供着一抬陈旧香炉。
香炉像是许久没有人打扫过了,其上只孤零零的插了几根还未燃尽的残香,残香之上,高悬着一副陈旧的画轴。
苏寒暮手中火折零星闪烁,在阴冷的秋风下摇摇晃晃。借着明灭的火光,苏寒暮抬起双眼,刚好瞧见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眸子。
浅褐色,散着微光桃花眸。
那是……
“道长,道长因何所思?”不愧是敢于谋朝篡位的男人,今上很快就把自己崩溃的精神稳定下来。
眼神还残余着些许惶恐,他拉着苏寒暮浅白色的袍袖,问道:“如果得罪了天上的神仙,可会妨碍长生之道?”
苏寒暮闭眸,掐指算了算:“凡尘之事如灯灭,人死因果灭。”
没等皇帝放松,苏寒暮话锋一转:“天女魂归高天,本已淡忘旧事,若是皇上不见那副仙女图,倒也罢了。可此时……”
苏寒暮面带难色,遗憾万分。
“道长的意思是?”
“一切皆有因果。恐天女之事,于皇上寿数有碍。”
“那道长,一定要救救孤。”皇上紧了紧指尖,心上那股盘亘许久的惧意一股脑的迸发出来,他神经质的重复道,“一定要救救孤。”
这老皇帝怕是要接近大限了,竟对鬼神之事深信不疑。也是,他早年间做过如此之多的坏事,一个画轴倒是成了最终的导火索。
苏寒暮眼瞳微微眯了眯,笑容更冷了几分。
洛府外,洛清霁站在府前的台阶上,远远地观察倒在地上的二人。
乱发蔽衣,骨瘦如柴。他们瘫着手脚,支棱着脆弱如同蒲苇般伶仃的脖子,哀哀的乞求。
是逃荒来的难民,竟如此幸运的躲避掉御林军的拦截,混进城内。
可惜,她扫了眼他们手上磨得发白血泡并模糊的血痕,心底叹气、
看来是一直求助被拒,直至爬到了洛府门前。
心里有了估量,又仔细打量一番,再次确认这两人并非奸细后,她轻车熟路的吩咐侍卫将他们搀扶进府,送去安置。
其实,洛府内有一个专门安置难民的点位,自从荒年爆发以来,她便暗中收拢他们。早几天还能收容若许难民,自皇帝下令拦截之后,渐渐地这些人愈发罕见了。
这般想着,她又抬眼打量着二人。
细手细脚,勉强支撑起肉皮的骨头瘦弱如柴,在清冷干燥的空气中微微颤抖着,不是能够伪装出的模样。
秋风一过,撩起洛府匾额前的冷光,吹开二人遮面的长发,那两张面庞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