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的丝竹喧嚣声并不传于瀑布后,酒酣耳热的贵族们亦无人关注那些早已离席的寒门名士。
瀑布后,水花四散迸溅,密匝匝砸在青石之上,发出轰隆的响声。
即使是水花儿迸溅的寒气,在微凉的天气里也压不住大汉漫身火气。
“杨先生,我想,你应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是呀,被人如此从宴会之处驱逐,着实是……”令人恼怒呢。
大汉心怀不忿,粗大的手掌攒成石头般大的拳头,哐当一声,狠狠砸向石桌。
“诸位先生稍安莫燥。”杨子谦清朗的声音带着平和的安抚,清润的眸子不着痕迹的飘向瀑布一隅,稍稍眯了眯,“我等且耐心等一个说法便是。”
“也是,总觉得林陌骞此人精明万分,行事绝非无的放矢。嗯,莫不是他也有生意与我们相谈?”
“田兄说笑。你我皆是贫门寒士,和商人能有什么可谈的?”大汉气的又往石桌上锤了锤,砰砰落出几片怪响,落在另外几人的心头里,脸庞上,阴阴沉沉。
显然,这些德高望重的先生心中确乎是有怒气的。
“哈哈,我说老兄,多日不见,怎的脾气仍如此火爆?”此时,柳如修携着洛清霁缓缓走来,他拖着懒懒的语调淡道,“秋天易火,不若多饮些败火的草药?”
“败火草药?害,如修贤弟,你是不知,这般晦气之事…”大汉浓黑的眉头向里一撇,粗声粗气道:“嗯?话说回来,贤弟,你怎的在此?”
柳如修把手一摊,无奈道:“如你所见。我也被林陌骞赶出来了。”
“为何?”
“无钱。”
“啧啧啧,果然。好好的一个风雅之筵,被那些个官商士族操办而来,都充斥着一股粪土的臭气。”大汉一手捏着鼻子,另一手在前挥了挥,一脸嫌弃。
“嗯?让我听听,是谁再背后数落我?”薄绿衣衫穿水而来,仿若是春天里的新绿倏地从蓬勃的春水之中吐绽而来。
可惜现在是最接近凛冬的寒秋,可惜,这个时代难容一点脆弱的薄绿。
杨子谦垂下纤长的眼睫,低叹一声。他虽常年居于山林之中,却也非自闭耳目之人,依他看来,这林陌骞…
“林陌骞!”大汉的怒吼打断了杨子谦纷繁的思绪,他抿了抿薄的毫无血色的唇,淡淡的观察着。
瀑布依旧哗啦啦的兀自作响,砸地的水声却变得缠绵如丝,搅得剑拔弩张的气氛竟都粘稠了不少。
“哎呀,我说郭兄,作甚这般大的火气,难道我这瀑布后的好酒好茶还不够郭兄尽情受用么?”他环顾四周,见青石桌上的茶点皆未动,咂了下唇,“嗯,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呀。”
施施然走过去,细长的手指捻起一块翠绿色的茶点,放入口中,咬了一口。
“唔,真好吃。”轻轻眯着狭长的眼儿,细细享受了一番,又从一旁抄起白瓷杯儿,抿上一口,“诸位贤士有所不知,仅仅这块糕点,便耗费我林家数两黄金。”
“糕点名为金丝茶梅糕。其料乃是取自清明雨后空山之巅的一拢茶树,盛夏太液荷池上的一瓮朝露,江南梅雨季后的一瓯青梅,东篱菊花上最嫩的一丝花蕊,如此调和一番,方才能做成这一盘糕点呀。”林陌骞又万分享受的咬了一口,叹道,“这些风雅至极的糕点,难道配不得贤士们么?”
“还有这杯茶,看似微小,也有万端讲究。且说这水,是某几年前偶过隐龙山,突然路遇微雪,白雪纷扬洒落,点缀在开的正盛的梅花之上,于是啊,我驻马足足等了一晚,终于天光乍亮之时,从梅花上收下这些天水,埋在我家后院的海棠树根底下,今天方才启出,奉与诸位贤能。哎,我本以为,用这些来招待在场的山野诸君,不比皇宫里那些艳俗之物好上千万倍?”
诸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终于,最先发难的大汉先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