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山水流过青碧纱幔,漫入水楠雕花窗,轻巧的落入典雅华贵的丹毂内。
丹毂内装潢极为低调素雅,只一张凭几并上几只引枕。
虽是如此,小小丹毂里充斥处处细节,到底彰显出世家大族不俗的底蕴。
那凭几是沉香木制的,褐色木制沉水,散着油油的光亮,香味浓郁,其上还支着个巴掌大的香炉,袅袅燃着根线香。
都说‘一两黄金一两沉’,仅这张凭几,就值千金之数。
余香绕着茶托儿,缠着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正幽幽的打着转儿,那搁在膝上的大掌一挥,把涌向他的白雾尽皆打散了去。
“清珩,”柳如修吹散指尖的雾气,沉吟道:“你觉得苏兄比之我,何如?”
苏寒暮抿了下唇,黑亮的圆眸透出懵懂之色:“如修哥,你,是指哪个方面?”
柳如修顿了下;“唔,譬如说,容貌、智慧…还有财富?话说回来,我还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呢。”
苏寒暮捋了捋黏在唇边的白色胡须,撇开遮挡他视线的垂尾白眉,认真的打量面前的男子。
男子仍是着了一身青碧色大袖袍衫,头上拢着漆纱笼冠,青黑色的冠缨顺着乌黑的墨发乖顺垂下,落在衣衫上的柳叶纹上,晃出一道碧色的痕迹。
他似乎偏爱青碧色。
苏寒暮只看了一会,便收回目光:“苏兄,名为苏寒暮。”
“苏寒暮。”懒懒的音调碾于唇齿之间,“名字不错,不知品貌如何?”
丹毂上的流苏宝石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间撞出几道清凌凌的声音,低低掩住了苏寒暮的回应。
洛清霁斜坐在马车一侧的辕上,嘴里叼着支马尾草,随意的看着四周葱茏的山间水色。
突然,一只漆着玄色的车架从辕的另一侧险险擦过,带起一片暗黄的尘土,也惊得丹毂上宝石铮铮作响。
清霁被小径撩起的尘土呛的不停咳嗽,她挑起清凌的眼儿,在漫天尘土里一把撩起缰绳,使劲儿往后一拉,堪堪稳住马车。
“吁——”马蹄钝钝的踏在地上,精瘦而流畅的马身在碧蓝如洗的天幕下勾出一抹简利的弧度。
洛清霁撂了手,瞧了瞧前方那驾马车上招摇的族徽,轻蔑的扯出一抹讽刺的弧度。
火红又热烈的色泽,这不正是当今皇上正盛宠的何家?
马车一阵颠簸后,缓缓停了下来。柳如修执起玉骨扇儿撩起碧纱帘,不悦的问道:“二狗,怎么回事?”
洛清霁呸掉衔在口中的小细秆,恭敬的答道:“公子,前方是何家的车架。他们适才强行从马车一旁越了过去。”
“抢道?”柳如修黑曜石般的眼眸闪过一丝微芒,“啧,何家还挺嚣张。”
“公子,要不要小人超了他们?”洛清霁紧了紧手边油亮如水的缰绳,心里暗暗估量着两马之间的距离。
这厢,端坐在丹毂内的柳如修捻了捻细长的指,灵巧的转了转。那白玉扇在指尖上轻巧的打个圈,啪叽一下掉在他碧纹袍衫上:“是啊,要是让世人知道我柳府公开被人抢道,可多没面子。”
“罗二狗,快,超了他们。”虽如是说,但他对小姑娘的骑术并不报希望。只因何家与洛府嫌隙颇深,不想下了小姑娘的脸面罢了。
“得嘞。”洛清霁等这一刻很久了,她心里憋着股闷气,拉紧辔头,挥起马鞭。
何家,可没少在洛家落难时落井下石。或者可以这样说,何家曾经作为士族中不入流的一派,能发展到现在只手遮天的地步,全是因为踩着洛家上位。
先皇之时,有四大士族鼎立。分别为洛、柳、李、宇文四家,宇文氏乃为四大士族之首。
皇室与士族,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因此多年以来二者相安无事。特别是古正清直的洛家,甚至在暗中支持先朝皇室。
毕竟权利分离,对天下百姓并非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