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满是青草的香气,溪水涓涓流淌过圆润的卵石,偶有雀鸟啁啾。
恍惚间,云芷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大陆,在那段失去记忆浑噩度日,却又轻松自在,无拘无束的时光。
她伸手揭下了男人脸上的面具,看到那张熟悉的容颜,一时百感交集。
曾经在大陆上,经历了那么多事,理应有很多话需要当面解释,可在这一刻,她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按照魔界关于炎魔的消息来算,北堂璟是从十多年前出现的,他孤身一人在这光怪陆离的异世,在这短短十多年里,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才能走到如今这仅次于魔尊的位置。
没人会比她更明白那种孑然于世的寂寞,看着那双历过风霜,愈显深沉的玄眸,云芷已经想不起来曾经自己从四季大森林里顺手捞出来的那个小娃娃是什么样了……
“在笑什么?”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身侧响起,落在耳廓上,有些发痒。
“笑我们之间的缘份竟有这么深,到了魔界还能相遇,再续前缘。”云芷的眼睛像一双月牙,闪动着狡黠的光芒。
她俏皮的尾音好像是一只小猫爪子,挠得北堂璟心口发痒,目光也随之暗了几分。
似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北堂璟移开视线,望向远处:“我曾托付北堂嘉交给你一件东西……”看她如此不谙旧事的模样,难道没有看到?
“和离书是吧。”云芷没等他说完,就截下话茬,双手抱着膝盖,眯着眼,望向水波粼粼的溪边。
北堂璟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并没想到,这件事在她口中,可以说的这么坦然。只是此刻,他心中的困惑反而更深了。
只听云芷又道:“看完后,我就烧了。”
她忽然转过头,双手按在男人胸口,目光灼灼的注视着他:“依照天宏国的礼法,和离需要双方一致同意才能作数。我不承认,所以是没有用的。北堂璟,你不会后悔了想补一份休书吧?”
这番话令北堂璟眼底闪过几分诧异,他刚想说什么,却听云芷又道:
“不过很可惜,休书只能由位高者写。你是天宏国煊王不错,但要论身份,天宏祖皇都得敬我一声领主。所以,你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踏上了我这条贼船,就别想再下来。”
看着眼前那故作蛮横的少女,活脱脱像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令北堂璟忍不住勾唇而笑。
继而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从未有悔,只是怕你后悔。”
这话令云芷不由得一怔,她淡淡道笑了,目光渺远又沉静。
“我有很多遗憾。譬如后悔少时在领主府里成天想着翻墙玩乐,懈怠修炼,后来眼看着父兄接二连三战死,却无能为力。后悔当初在围剿魔族时不听大哥的话私自行动,以至于失去内丹,从此断送修炼之途。后悔一意孤行,独闯玄元门,不仅误解中伤墨景尘,最后还害死了他……”
看着眼前这纤细却坚韧的身影,听着她亲口揭开的那些曾经血淋淋的伤疤,北堂璟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攥紧了。
正欲伸手揽住少女的肩,仿佛这么做,可以给她此刻正追忆的那个“云芷”一点安慰……那双白皙的小手却先一步捧住了他的脸,逼他直视着那双清澈却坚毅的杏目:
“可是遇到你北堂御泽,是我此生最不后悔的事。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可能到如今还在浑噩度日,靠着自己给自己下的咒,逃避过去那些痛苦的回忆。就像个活死人一样,醒来发现求死不成,便只能重新躺在棺材里继续睡下去。”